王桢转脸看向宋晋,最后轻声一笑:“可你在呀。”
他的目光中依然还有当年的遗憾。眼前这人有着这样可怕的记忆力,可怕的理解力,可怕的洞察力。如果治学,那些困扰他的命题,也许在他有生之年都能得到解答。王桢多想能得到解答呀。
可,这人治天下。
王振仰望秋日苍天,这也很好,真的很好。
他在宋晋搀扶下登上了车,向着归隐的南山而去。他将在南山之上,静等他涤蕩污浊,澄清海内。
辘辘前行的马车上,老者眼前又现在当年岁月。
“剜疮去腐,澄清海内,乃我辈之志”是年轻的自己。
“说得好!正值明君在世,我辈当为苍生百姓鞠躬尽瘁!”是赵廷玉激昂的声音。
一滴泪从眼角落下,老泪纵横。
于此同时,祁国公府的书房里静得可怕。祁青宴一直到现在都是愣愣的,好似从昨日崇政殿上宋晋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祁青宴就彷佛被人抽去魂魄一样。
他与宋晋,是这一辈人中同样受到瞩目的两人。宋晋再厉害,不治学,不擅长学理之论,始终都是他身上的短板,这也始终是祁青宴牢牢占据的领域。
如今,在他的领域中,宋晋站了起来。而他,甚至没有上台的资格。昨日宋晋与王桢的一来一回中,祁青宴就已彻底惨白了脸色。明明他未登场,却已在他的领域中,一败涂地。
“宋晋——”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祁青宴脸色再次狠狠一白,木楞擡头,目光落在书案前的祖父身上。
祁国公甚至没有看自己这个长孙一眼,而是直直看向一旁山羊谋士,慢慢吐出:
“此人多智,近乎于妖!”
山羊谋士攒得死紧的眉头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也同样直直看向祁国公。他已经阅过昨日朝堂大礼辩的所有记录,当时看着那一句句对峙,只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高山仰止。
可其中一位是年近八旬治学一辈子的大儒,另一位却是——
却是才二十四岁的探花郎!
二十四岁!
山羊胡子狠狠一战。越是能看懂其中一次次交锋的人,越能感觉到恐怖。而这种恐怖,此时被祁国公一字字吐出。
此人可怕,近乎妖孽!
窗外,越来越紧的北风吹动枯木,发出呜咽之声。
祁国公苍老的声音喃喃道:“如果阿九还在,如果他还在!”说着咳嗽不止,好似一下子老迈,撑着书案嗽。
祁青宴脸色再次刷白一片,甚至忘了第一时间上前扶住祖父,直到看到山羊谋士给祖父拍背,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