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最后,她尾音一颤,已是要变了哭腔。
皇帝没说话,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便继续往前走了。
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他愈走愈远,直走到拐弯处,那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不见了,都不曾回头。
她终于是忍不住,垂着头,闷声哭起来。
萧听澜从小路上转出来,紧接着便要踏上长廊往延英殿去。
到了这会儿他心里忽然也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苏怀月是属什么八字的,同他合不合呢?
这念头一出来,他便不耐地“啧”了一声,对自己冒出这种狗屁倒灶的矫情想法表示深深的蔑视。
却没料到,好像有人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长廊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阿月,老、老师就想告诉你,老师、老师可以照顾好你。对了,老师还是属金的,同你的庚辰十分相配,不管怎么样,老师总归、总归能成为你背后的助力。”
带着花香的晚风从有芳池畔吹过来,将宋白砚身上浓重的酒气吹入苏怀月鼻间。
苏怀月蹙了蹙眉,她从未见她老师喝过这么多酒。
因着他醉了,她便装作没有听到她老师方才的那些话。
“先生,你醉了,学生送你回去罢。”
宋白砚踉跄了一步,神色倒还清醒:“先生没有醉。”
苏怀月叹了口气。
喝醉的人,嘴总会比平时更硬些。
她拖着宋白砚的手臂,强行拉着人往另一头走。
可宋白砚却好像定在了原地,忽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阿月,我没有醉。”
他垂着眼,不敢同苏怀月对视,只是急速道:“我、我与你父亲是知己,在你父亲寄给我那本《绿石纪闻》的时候,我便在心中决定,这辈子必然会替他好好照顾你。”
苏怀月默了一默:“先生,你将学生从诏狱中救出,便已还了我父亲的知己之意,大可不必为了我父亲而……如此勉强自己。”
宋白砚连忙道:“不……我……”
苏怀月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先生,当你觉得是要为了我父亲而来照顾我的时候,这种照顾就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不是么?”
“学生十分感激先生这段时间对学生的照顾,但学生不愿成为先生的负担。”
宋白砚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他能明显感觉到苏怀月抗拒的姿态,这让他觉得自己倘若再坚持往下说,便十分的不体面。
那日在城郊了然的茅草屋里面对皇帝时,他亦是如此。
在他提起那个婚约之后,皇帝直视着他,说出“你当时已经拒绝了朕”的理由,他便也在此事上再难开口。
他天性便是如此。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顺时而下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争锋相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