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砚立即道:“什么事?”
话语中带着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紧张。
苏怀月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倒未觉察宋白砚的异样,接着道:“学生放心不下的是我父亲那本《绿石纪闻》,那史册还未成稿呢…”
但听得苏怀月说出的是这样的理由,宋白砚情不自禁便松了口气。
心中立时涌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安之感,仿佛那翩飞于天际的纸鸢忽然被他一手攥住了风筝线似的。
说起来苏怀月在宫中的那段日子,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隐隐难安的。
那段时间皇帝总将苏怀月带在身边,京中传言不少,他亦免不了多想。
天子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稍稍的青眼相看,大约就足以令一个少女沉溺其间。
更何况当今的天子无论相貌或是作风,都算是人中英杰。
他无可抑制地避免自己不去担心苏怀月的反应。
可现在,他终于安心了几分。这风筝,也许最后还是能够落在他的手心里,是么?
宋白砚立即点了点头:“先生猜你也是放心不下此事。”
他说着,面上倒不免有些烦难的神色,因着这件事其实也令他困扰许久了,“此事入冬前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如今城外疫病来势汹汹,城内人心惶惶,来绿石书院的人本就少了,再加上…”
他说着,脸上的神色更加忧愁了几分。
苏怀月不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白砚叹了口气:“为着抓那小太子,禁军那段日子是将这城内城外都仔仔细细筛了好几遍,其中多有冲突碰撞,已经是教那些人心生恐惧。再有刑部的人为了把那小太子引诱出来,将抓住的那个亲兵拖在马后,生生拖行了数十里,将那亲兵折磨得不成人样…哎,亲眼目睹天子如此行事,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中忧惧啊…”
苏怀月听到此处,立即便也反应了过来。
原本她父亲苏忠文就是前朝余孽,《绿石纪闻》一书在那段时间也是私藏了就要砍头的禁书。
不过是为着宋白砚在那些文人墨客之间颇有名声,有他背书,那些人才敢参与到绿石书院修史一事中来。
可如今亲眼目睹当朝天子对前朝小太子如此雷厉风行,这些人不能不多几个心眼,寻思着万一这修史修到了马腿上,自己会不会也沦落到那小太子一党同样的下场。
而就算天子暂时不追究此事,也要担心会不会有政敌用心险恶地纠察字眼。自古以文入狱,也实在是朝堂上的寻常手段。
果然便听宋白砚接着道:“本来尽管是有疫病,但还并不影响绿石书院的运行。但自从小太子这事出来,不少人都同我交了请辞书,说是什么学识尚浅,恐难当修史大任…如今这绿石书院,只剩了寥寥几人,倒快成了空架子了。”
苏怀月闻言,心中一时也是忧急难言。
可人自保这是本能,她倒没理由为了自己父亲的遗愿就把旁人架到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