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哂笑了一声,这时回到了座位上,提起茶盏淡淡呷了一口:“既而是要为朕效犬马之劳,又何需去中书省那么麻烦…”
皇帝的指尖又在桌面上敲起来:“不若,便到朕的身边,为朕做起居注罢。”
苏怀月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尙矣。
这样重要且有些荣耀性质的事,轮得到她?
抬眸,却见得皇帝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心里不由又下意识问了自己一句,为皇帝,记起居注?
那也就是说在皇帝各种公开的活动中,自己都能够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陪侍在皇帝身侧。
而这天下,还有能比皇帝见识更多,经历更广的人么?自己竟而能够与有荣焉?
她的一颗心不免就有些激动地怦怦跳起来。
宋白砚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不知皇帝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思,不免还是想回绝:“我这学生恐怕还是没有这个能力担此大任,陛下还是…”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有没有能力,倒也并不是宋卿说了能算。而况且也从未有人生来就是能人。”
他搁下茶盏,微带了些笑意,只向苏怀月问道:“愿意么?”
苏怀月脱口而出:“臣女愿意!”
皇帝的起居注怎么写?
苏怀月从有没写过,但好在她的父亲苏忠文曾给胤思宗记过起居注,她便也知道一二。
凡记注,先载明皇帝的衣食起居,后写皇帝谕旨听政、引见官员,其余什么祭祀、大典、狩猎、阅兵等等活动皆据实记录。
而记录起居注的官员,因身涉机密要务,向来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不仅如此,还要学识渊博,品学端良。
苏怀月自忖自己并非是什么天子心腹之臣,也尚且还算不上学识渊博,故而一时激动答应下来以后,晚上却不免对第二天的工作忧心忡忡,一夜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还未到鸡鸣时分,苏怀月就惊醒了。
洗漱完在铜镜里一照,眼下生了两个突兀的青黑色眼圈。
苏怀月拿粉盖了盖,仍旧是十分明显,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也就随它去了。
穿上长衫,又将头发束起来。找簪子的时候,眼见得都是琳琅满目的女子首饰,苏怀月心间不由一动,抽出来妆匣子最底下的那一层。
红漆的妆盒里,静静地躺着那支做工粗糙的木头簪子。
苏怀月微一犹豫,还是将这朴实无华的簪子拿了出来。
簪子前头是个看不出什么形状的物事,上面还残留着刀片的割削的痕迹。苏怀月望着这粗糙的一团,不免笑了笑,最终还是将这发簪簪了起来。
时辰尚早,天色是介于明与不明之间的一种青色,泛出还未褪尽的深蓝。天边笼着小团小团的薄云,缥缈如同女子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