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没有同伴,或许是新传学院基本没什么人选择金融双学位的原因。陆烨打开聊天框,快速敲了行字。
【陆烨:同学,你看的是什么综艺啊?】
【安霁月:今夜不设防。港综。】
【陆烨:好看?】
【安霁月:好看!节目话题和主持风格都比较大胆开放,你要不要一起看?我可以投给你。】
【陆烨: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座位,你分我个耳机就行。】
【安霁月:啊?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他单肩挂着书包站在走道上,对着里面埋头看得正欢的人敲了敲桌子,“早就下课了。”
女孩子诧异地环视着空荡荡的教室,黑板上的字迹乱七八糟,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教授不知所踪,近半个小时过去,已经有人陆续进来自习。目光最后停在陆烨身上,她眨了眨眼,坦然地将屏幕从抽屉里转移到桌上,摘下半边耳机,递了出去。
“要一起看吗?”
陆烨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个人是会暗自偷偷努力的那一挂,但安霁月严重抗议他的妄断——“你没见过我对传播学作业一丝不苟的样子!”——可又为什么要来卷金融呢,他忍不住问,“难道是想走财经媒体的路子?”
“倒也不是,”她摇摇头,惆怅地望着路边的榕树,“为了父母开心,就来学咯。诶,我可不可以和你组队啊?”
“组什么队?”
“各种小组作业啊。”安霁月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声音都带了些讨好,甚至换了尊称,“您放心,本人绝对不是小组作业黑洞。我任劳任怨小组员,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她的确任劳任怨,汇总时交上来的三页slides无论内容还是排版都几乎吊打其他所有人的成果,害得完美主义的陆烨连夜对其他部分进行升级。被拖过来提供素材建议的安霁月困得睁不开眼,却没半句抱怨。
“点个咖啡?”那时的他像极了压榨劳动力的暴君,“冰美式还是浓缩?”
“热巧克力,谢谢。”她毫无风度地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喝点甜的不好吗?”
——
浮了太久的皮肤略感干涩,陆烨翻转身躯,重新扎进恒温水池。先慢慢游出十几米舒张四肢,而后开始加速提心率。今天再多消耗点热量吧,他在完全投入呼吸之前下定决心,等会儿又会想喝热巧克力了。
又下雨了。刚刚恢复半分清醒意识的安霁月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毫无抗拒地放任自己重新回到昏睡状态。
她知道这座城市从不会因为下雨而放缓一秒节奏。地铁还是会在5:40发出首班,冒着热雾的早餐车会再早10分钟停好,流水般的人群拎着滴水的雨伞拥入车站,胡乱套上塑料袋便挤进车厢。地下的长龙交错盘旋,地上的甲壳虫争先恐后地打喇叭踩油刹,没人把从天而降的雨丝和车轮飞溅的白浪放在心上,打开雨刷,它便只是被反复抹去的水痕,仅此而已。
但身处p城的安霁月却一直没多少上进心。她唯一为之奋斗过的只有自己衷爱的传媒行业,却也做不到积年累月无休,更不提某些必须豁出去的代价。连续两周加班加点已经接近极限,她在轻柔的天然白噪声里呓语几声,心不安理不得地抓紧被角。
一分钟后,一双手扯住她的被子,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动。安霁月一面死死压住被沿,一面使劲往被子里钻。她很快在挣扎中金蝉脱壳,纯棉睡衣留在枕头上,被越辉拎起来甩到床尾。
“大姐,祖宗,您就起床去见见那个项目老总吧,见完我直接拿床接着您再一路推回卧室成吗?”
安霁月揉着头发,探出光溜溜的肩膀,与床边站着的这个整装待发的女人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愧意难表,只得乖乖起床梳洗,出门上车一气呵成。刚刚坐稳,就被塞过来一杯浓香可可,以及一份项目书。
“b轮……还需要我看什么吗?”她翻着装订精良的纸张,隐约闻见车里清新的味道,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财务方面你才是行家。”
“对方说一定要见你。”越辉答道,“这位老总脾性不一般。据我所知已经接触过了不少机构,但从未对哪家给过明确意向。如果今天顺利的话,我们这次很可能领投。”
安霁月振济了几分精神,从头开始看项目书,几秒之后发出了匪夷所思一声:“咦?”
“怎么?”
“朱绫?这是朱绫的项目?手工花茶?”
她抬头张望,看见了前座手提袋里的茶包,猛然对刚才的悠悠清香恍然大悟。这位姐姐真是不一般啊,安霁月赞叹地抚着数据好看的财报,项目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来上恋综,“看来真正厉害的人都是事业爱情两手抓。”
“你说谁?”越辉斜睨她一眼,“你那个前男友么?”
安霁月闻言打了个激灵,“不是。不过你能不能别总称呼他为我的前男友,人家有名字的,叫陆烨。”
陆烨陆烨陆烨,似乎多听几遍这个名字就能免疫。她强迫自己压下从昨天到现在的汹涌心潮,不过是在泳池偶遇了而已,想多就输了。安霁月暗自瞟了越辉一眼,还是把今天的项目谈下来比较重要,要不然就太对不起她了。
开年以来一级市场持续低迷,大财团签下的项目都寥寥无几,安世资本更是没开张。朱绫能在这个时候做起一个新消费的轻项目,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不过她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呢?安世资本从不公布她的照片,近来在录制现场自己更是一副戴着宽檐帽子躲在监视器后面的低调作风,安霁月稳了稳心神,也罢,就当去认识个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