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州这话音未落,下一秒,一把泛着凌厉微光的长剑便陡然横在他的脖颈处。
裴行之面色幽幽,冷冷启唇:“本王看你是找死。”
见戳到了他的痛处,江言州非但毫无?惧色,反哈哈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以为我江言州还会?怕死么?你说,倘或此事被慕姑娘知晓,她会?如何??”
瞧裴行之的面色愈发阴沉,江言州心情大?好,说得?越发起劲儿,“倘或她知道当初散播冥婚谣言的人是你,促成那一桩婚事的人也是你,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你,她又会?如何??”
裴行之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若非慕汐要见他,他此刻断断活不过下一秒。
“娘娘,你在这作什么?殿下在里头呢,”恰在此时,管砚微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的墙边处传来,“哎!娘娘您去哪?”
裴行之怔了一瞬。
慕汐在墙后?
她确实在墙后。
思及此,男人面色一沉,方才他和江言州之间的话必是让她听了去,他当即脸色大?变,忙扔了剑转首追过去。
管砚正自疑惑,不知是该先跟上慕汐还是先回头去禀报裴行之,不想愣神之际,忽觉一阵风骤然刮过,他一回首便见自家殿下已朝慕汐的方向?追了过去。
郁舟满脸阴郁地出现在眼前,“让你带她过来,可没叫你让她自个儿过来,方才的话,估计全让她听去了,殿下此番可有一顿挫磨。”
管砚一头雾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怔怔道:“什么话,让她听去了?”
郁舟满脸无?奈,“还能?有什么话,不就是当日?慕汐被配冥婚一事。江言州不知从?哪儿查到的消息,方才一股脑全抖出来,气得?殿下险些要一剑杀了他。”
“”
管砚惊得?张了张嘴,神色木木地望向?两人跑出去的方向?,顿然只觉狂风骤雨将至。
裴行之匆匆追上去,一把握住慕汐的手,拦在她跟前,迫使她止住脚步,忙不迭地软了语气道:“阿汐,你听我说,那件事并?非是你所?听到的那样。”
慕汐冷了脸,眼底满是冰霜,抬眸瞧他:“那你说是什么样儿?”
她从?未想过,当初她被迫冥婚是裴行之的手笔,她现下所?经受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场冥婚局开始的。
倘或没有那件事儿,她便不会?铤而走险去当街截宋御史的轿辇。
倘或她没有截宋御史的轿辇,便不会?遇见裴行之,也断断不会?入了他的眼,从?而牵出后来的所?有事。
倘或她没有遇见裴行之,那她会?依照自己的步伐,一步步走出袁家,一步步走向?自己理想的生活。
倘或她没有遇见裴行之,她便不会?离开越州。
倘或她和裴行之没有任何?交集,江言州也就不会?盯上她,阿妩亦不会?落入他的圈套,更不会?轻易死去。
裴行之手足无?措,顿了半晌,软着语气解释道:“我承认当日?那一场冥婚局是我一手设计,可我也是为了扳倒荣相一党,倘或我不这样做,如今的天下早已是风雨飘摇、哀鸿遍野,且我当日?并?不知那姑娘是你。”
男人的语调里没有丝毫悔意,慕汐凉凉一笑,道:“纵然不是我,那别的姑娘的命便不是命了么?你可知,我那日?若不是孤注一掷地当街拦下你的轿辇,一旦拜过堂,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裴行之肃眉,秉着十足的耐心与她道:“我从?未想过要舍弃一条无?辜的性命去成就大?业,纵然不是你,可你又怎知我不会去救那位被迫冥婚的姑娘?”
慕汐不接受他这套高高在上的说辞,只冷声驳道:“凡事总有万一,你又怎知你一定能?及时赶到?”
裴行之长吁一声,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阿汐,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先时早便在梁府外围设下重重埋伏,一连府内亦安排了七八个暗卫,若这被迫冥婚的姑娘当真有危险,他们?亦必定能将她救出。”
事情已成定局,他此时解释得?再多也挽回不了阿妩的性命,慕汐掩下眸底的泪,抬首朝他寒声道:“你想扳倒荣相,便当真唯有那一条路可走么?我不在乎贞洁、声名,却不代表别的姑娘不在乎,你纵是能?将她救出又如何??她的声名早已在登上花轿的那一刻便毁了。裴行之,你一句话便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一场局便毀了我的一生。人命如草,所?谓家国,所?谓天下,不过皆是你们?这些位高权重者的玩物。”
“阿汐。”
男人的眼底骤然腾起怒意,他紧握的双拳明显是将怒火隐忍到了极致。明明还未到寒冬腊月,然他这一道低声的呵斥却令慕汐觉得?如坠冰窟。
她所?言句句属实,他有什么脸面来诉斥她?
慕汐未有一丝恐惧,反嗤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裴行之。”
他的阴谋诡计,他的处处算计,皆扣在她的头上。什么温柔、什么退让,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此前所?有的承诺便皆如碎石落进湖中,除了在那一刻漾起几圈涟漪外便再无?任何?动静。
裴行之望着她缄默半晌,眼底的寒意渐渐褪去,他似是无?可奈何?地道:“阿汐,是个人便会?有犯错的时候,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宽容些么?”
“宽容?裴行之,亏你能?说得?出这种话。”
慕汐恍若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累积了许久的满腔怨恨在这一刹间似破了闸的洪水般猛地朝她喷涌而来,原抑在眸底的泪亦在霎时陡然冲出眼眶,她挣开他的手,声泪俱下、歇斯底里地怒喝:“你布局的时候,又可曾对我宽容?若非遇见你,我不会?离开越州,阿妩也不会?陷入江言州的圈套,更不会?郁郁而终,我会?陪着她度过所?有的难关?,我们?会?一起度过每个平凡而幸福的日?子,都是你,我的一切都是你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