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身子后仰,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仔细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意识,呆呆地喊了一声,“妈妈……”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双眼恢复了清明,轻轻摸摸我的脸颊,“宝贝,答应妈妈……即使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你爱的人,也爱你的人,快乐地过下去……”
“我不要!我要你来照顾我……”我眨眨湿润的眼眶,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总感觉说这种话就像是在告别一样。
“卡莱尔,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就已经知足了……”母亲说着,好像片刻的清醒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清明的眼神又开始逐渐变得浑浊呆滞,嘴里开始喃喃道,“知足……知足……”
既然有第一次,就证明还有希望,我不死心地用能力不断尝试,但是母亲刚才短暂的清明好像是我的错觉一般,之后怎么跟她说话都没有再清醒过来。
夜深了,先照顾母亲睡下,我想着明天再来试试。看到母亲第一次有好转的现象,我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毕竟还有这么久,只要多尝试一些方法,一定可以让她重新好起来的。
第二天清晨,我一出房间就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氛围。平时都会主动上前问好的侍女,此时看到我都深深地低下了头,步履匆匆地走过。
我没细想,继续往楼下餐厅走,半路看到迎面过来的管家,刚想招呼一声,突然发现他总是板着的脸上,此时竟然带着一点沉痛和哀伤。
我愣愣地看着冲我郑重弯腰行礼的管家,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猜测。
我勉强地笑了笑,心想没准今天是巫师界的愚人节,他们这些不老实的家伙只是合起伙来逗我,如果真是这样子,我一定要狠狠罚他们……
我满脑子想着这肯定只是个恶作剧,根本没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慢慢红了。
“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请您节哀……”管家看着面色瞬间惨白,红着眼的少女,心里也充满了不忍。好不容易才与自己的母亲短暂相聚,就又立即迎来了永久的别离,对于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实在过于残忍了。
我死死抿着嘴,转身迅速冲到母亲的房间。
“你们在她的脸上盖白布做什么……”我走到床边一把掀开,露出熟悉的脸,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比平时要更僵硬更冰冷。我看着母亲,慢慢坐到床边,内心始终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什么昨天还有好转的人,今天竟然就与世长辞了。
“我答应过她的……”我呆愣地看着紧闭双眼的母亲,喃喃道,“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带她回去的……”
我记不得接下来一天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自己一直坐着,看着她,呆呆地复述着曾经的承诺。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能这么残酷无情,为什么命运能这么善变无常。
“卡莱尔,她已经走了……”凯特琳抱住我的肩膀轻轻说,“你得学会接受,不是所有你爱的人都会一直陪着你。”
凯特琳得知消息赶到古堡时已经是晚上了,她看着呆坐了一天的女孩子,早就麻木的心也顿时微微疼了起来。
“你要振作起来,放下已经离开的人,珍惜还活着的人。”凯特琳慢慢把白布重新盖好。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恍恍惚惚地被凯特琳或者管家带着,走过一个个繁复的礼仪流程,一整天一整天地站在教堂,麻木地接待一个又一个来吊念的陌生面孔。他们也许说了什么,也许没说什么,我都听不太清楚,直到我看见了外祖母和外祖父,她忍着哀伤抱着我,让我不要颓靡下去,“孩子,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看着外祖母又白了不少的鬓发,心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明她要更悲恸得多,该我来安慰她的。
我回抱住这个苍老了不少的妇人,轻轻说,“外祖母,你好好保重,不要担心我。”
外祖母像是终于压抑不住了,在外头端庄了一辈子的人,此时也控制不住轻轻掩面啜泣起来。同样面带沉痛的外祖父,上前将老妻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后面跟着的是舅舅舅妈,我还看到了沃尔布加和卡莉朵拉,他们都上来轻声宽慰了几句,甚至连卡莉朵拉都破天荒,干巴巴地吐了一句,“不要太难过,节哀。”我冲他们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母亲终究还是没能回去,她是亚克斯利夫人,会被永远葬在法国的家族墓地里。下葬结束后,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去,最后只剩我还站着。
我默默将母亲曾经给我的相片盒吊坠放到墓碑前,它曾经陪伴我度过了好几个难熬的夜晚,希望也能让母亲在冰冷的长眠中不那么孤独。
“你没有哭哭啼啼的,倒是让我有点惊喜,”迈恩哈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说道,“痛苦吗。”
我都懒得瞥他一眼。
“凯特琳想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极度的痛苦可以让两个你融合得更好,亲爱的女儿,你的母亲就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祭品。”他毒虫般沙哑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我不可置信地侧头看着他,“你杀了她……”
“亲爱的,分裂的你没法完美地呈现自己的力量,然而婚礼又迫在眉睫,”他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勾起我一阵恶心的鸡皮疙瘩,“这个家族的每个人,都有义务为家族奉献自己的一切,你的母亲当然也不例外。”
迈恩哈德看着女儿慢慢被仇恨浸染的眸子,轻轻笑了一声说,“现在你知道该选什么感情做支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