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静临又从袖中掏出一方小瓷瓶递过去,“他吃的就是这个,说是从你师父那里讨的,每次……每次我都是亲眼看着他服用的,怎么还会这样呢?”
师父那样的人竟然也会给人开?这种药……银儿心头顿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受,接过那药瓶仔细看了,发现这瓶子的外观与自己开?给静临的那个一模一样,心中更觉微妙。
倒出一粒置于掌心,闻了闻,又用门齿咬碎一颗,以?舌尖品了品味道,之后摇头道:“这药没问题,只是服用期间须得忌酒,他是不是喝酒了?”
静临闻言更是疑惑,“没有啊,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滴酒不沾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银儿一时也没了言语,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世上没有百试百灵的神?药,也许真是你们俩体质特殊吧,我也是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了。”
静临长吁短叹了半晌,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想到怀孕后种种不适,又愁眉苦脸起来,“哎呀,真是烦死了!”
银儿温言劝慰:“多少人盼着孩子还盼不来呢,你这孩儿是铁了心地奔着你来的,你竟还愁成这样,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静临瞪了她一眼,用手?掐着自己的腰比划了一阵,“这里面竟然会有个孩子,我的老天爷!”
银儿忍不住乐出声来,点着她的脑门道:“我看你这不着调的模样也不像是要做娘的人!”
静临向来是个长于接受现实?的人,回程的马车上,思绪已经从“怎会如?此”转变为“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是不想因为这个嫁给他,可是既然天意如?此,只当是双喜临门就好?,又何必矫情?。
至于孕后身体不适、身材走形这些,她倒是实?打实?地担忧。想到银儿临行前的嘱咐,又觉得时间紧迫,奶娘、接生婆、贴身伺候月子的仆妇,这些人都应该物色起来了,还有小孩子穿的兜兜尿布等细软之物,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大礼自然是愈快愈好?的,越往后腰身就越粗,人也就越难看,静临可不想自己在洞房花烛夜肚子浑圆,掀开?盖头来脸色蜡黄,满脸憔悴。
再一个,若是喜事办得及时,等到时候孩子出生了,外人算时间大差不差,自己对外面总也说得过去,不至于传得太难听。
就这样盘算了一路,静临便觉得接下来这段时间是有的忙了,再一想到孩子出生后该如?何教养,竟就有了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颇有点像是玉颜堂开?业前夕的感觉,整个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展一通拳脚。
她这辈子与亲娘没有缘分,教人给养歪了,这回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儿,决计不会再教孩儿吃自己吃过那些苦头。
话说回来,若冉常是个不那么混账的爹,柳兰蕙再如?何狠毒也不会全然得逞。段不循却不同,有时候被他抱在怀里,静临竟然忍不住偷偷幻想:他这样的男人,若是做不成他的女人,能做他的闺女应该也不错。
一想到他那样人高马大的人,怀抱忽然多出来一个小不点儿的肉团儿,静临就忍不住觉得滑稽。
他会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着一个满脸褶子的小丑八怪说,“唔,这孩子长得像我。”
还是会皱起眉头,一边打量孩子,一边瞄着铜镜,说“这孩子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他老子”?
待到孩儿会淘气了,他是会做个惯孩子的慈父还是不苟言笑?的严父?
还有,孩子开?蒙之前,他这个当爹的能教好?么?他倒是个货真价实?的举人,还总说自己在国?子监时比谢琅成绩好?,若不是弃儒就贾,必定是状元及第的材料云云,也不知是不是在吹嘘,回头可别再将孩子教坏了,教得像他这个爹一样浪荡不羁。
静临想入非非,不知不觉间嘴角向上扬起,忍不住在马车里乐出了声。
车行至棋盘街,静临教车夫在一家成衣店前停住,自己下去看小孩子穿的衣裳鞋帽等物。
掌柜的见她年?轻,又是一个人来的,便以?为是要买来送礼的,因就热情?地推荐些看着喜庆的成套衣帽,说这些卖得最好?,洗三时买来送人最合适不过。
静临看了几套,觉得样式还行,针脚也细密,只是布料不够柔软,心里就不大满意,以?为这些贴身穿的东西还是得自己动手做才放心。因就教包了几尺莨纱、几尺素绉缎并几尺素净的松江棉布,打算回去先练练手再说。
掌柜的一边包东西,一边冲着门口招呼,“两位要点什么,本店成衣布匹都有,进来看看。”
静临随之望向门口,却只见到一抹青色的衣影,并未见到人。想来那两位顾客只是经过时向内张望了一眼,并不想进来挑东西,因此闻听店家招呼就走了。
待她上了马车,冉宝儿才扶着柳兰蕙从隔壁走出来,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折入先前的成衣店,向掌柜的打听静临都买什么了。
出店后,冉宝儿与柳兰蕙道:“她平白无故问小孩子的衣裳做什么,难道是有了?”
柳兰蕙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整个人倒是比以?前精神?了许多,闻言只是笑?了笑?,平静道:“她既已做了人家的外室,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冉宝儿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想到谢琅见到自己时那种嫌弃的目光,不由恨恨道:“那贱人倒是好?命。”
柳兰蕙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和她置什么气。现如?今咱们娘俩是寄人篱下过日子,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要指望着她指头缝里漏些银子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