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说作息,除了有应酬的时候他一般都是早睡早起,午后也没有小憩的习惯。夜间睡眠却浅,静临每次翻身?的动?作已经?极轻了,还是常常能将他惊醒。
再比如?说做生意,大端既已经?定好?,他便乐得放手,自己做甩手掌柜的,活都交给下面的人做,是以?大多时候都过得颇为优游,并不像静临从前经?营玉颜堂那般亲力亲为。
他待人也极温厚,掌柜和伙计们每月除了有固定的银钱可领,每季末还有额外的分红,加起来足够养活一家老小。逢年过节、婚丧嫁娶还有另外的表示,赶上行情好?的时候,这些额外的利市要?比正经?的薪水还丰厚。
日常做错了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温言宽慰几句,少有辞严色厉的时候。有好?几次静临都看不下去了,觉得有些人太过愚蠢又不自知,他倒反过来劝她,“人非圣贤,做错事再正常不过,咱们做生意的要?和气?生财。”
不过,他宽厚归宽厚,却不是什么事上都好?说话的,尤其是账目,一旦教他瞧出作假来,不管你是掌柜的还是伙计,也不管你资格多老、功劳多高,只有卷铺盖走人一条路,没有商量的余地。
静临很爱瞧他做事,也常常扮了男装随他去各铺检视,一边学着他怎么管,留心着各掌柜的怎么安排,一边在心里合计玉颜堂重开后的章程。
这日两人从兴记出来,段不循说已经?为她看好?了两处地方,很适合盘下来卖胭脂水粉这些。
静临随他过去看了,一处是在棋盘街上,另一处是在五道营胡同口处,的确都是寸土寸金的好?位置,铺面也齐整,盘下来后不需要?怎么费心修建,直接就能用。
挑不出什么毛病,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不知为什么,静临总觉得哪里不尽意。
段不循就道:“别急,既然?这两处不行,我就再帮你物色别处。”
静临点了头,忽然?就想起颜如?玉胭脂铺来,记得还是那位同乡张胜介绍的,说那是内城里货最全、规模最大的铺子。她和翠柳、银儿?一道去那进?过好?几次货,也厚着脸皮讲过价,奈何那掌柜的瞧不上她们小本生意,说要?的量不够,一概按零售算,连零头都不肯给抹,后来她们去的便少了。
静临心里一直记着这家店,当初将铺子取名叫“玉颜堂”也是存着一股比较的意思在的,如?今趁着还没开张,忽然?就想再过去瞧瞧。
段不循答应得好?好?的,到?了门口却不愿意下车,静临以?为他是没耐心挑拣胭脂水粉之类的,便打定了主意偏要?拉他一起。
他无奈地捏她的脸,“我若是进?去,可能会?扫你的兴。”
静临拉他的手摇,“去嘛,在马车里呆着有什么意思。别瞧不起胭脂水粉,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一会?儿?我讲给你听,管教你大开眼界。”
“是么”,段不循故意挑起眉,“那在下可要?洗耳恭听了。”
颜如?玉店面大、货物全,既批发也零售,是以?不分淡旺季,日日都是满客。这日也不例外,静临在门外就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怕与段不循挤散了,就主动?勾了他的手,仗着里面人多没人注意,走得十分坦然?。
她存着卖货的心思看同行的铺子,看得仔细,问得啰嗦,又一毛不拔,是以?很不招柜前伙计待见。
她正给段不循讲胭脂的品类,讲到?兴头处自然?不可能挪步子,便厚脸皮道:“小哥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玉颜堂的掌柜啊,之前一直在你们家进?货的。”
那伙计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白?眼翻得极诚实,“不记得!你买不买,不买往前走,来来来,后边儿?想买不加铅粉胭脂的往这边来,下一个——”
静临闹了个没脸,偷偷瞥了身?旁人一眼,发现这人正一本正经?地板着张脸,嘴角却挂着丝似有若无的揶揄,当时便气?得在袖子下偷偷拧他,“有什么好?笑的!”
段不循看了那小哥一眼,回头笑道:“我当年若是有你这个厚脸皮的劲儿?,如?今的身?家怕是要?翻倍了。”
“谁要听你炫耀?”
静临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顾自往前去。
她身?材娇小,在这人挤人的地方倒显得格外灵活,反倒是段不循,人高马大的往哪挤都招人嫌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泥鳅般钻来钻去,自己在后面苦苦跟着。
静临挤到?香露柜前,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却是甜蜜的红枣味道,仔细闻似是还有焦糖的香气打底。
这个味道……倒是和银儿?调的“暖秋”极像。
静临挤到?最前,拿起柜上试用的瓶子仔细闻了,的确是极像的,只是里面似乎缺了小丁香、生姜和肉豆蔻几味,是以?闻起来调性?单一,不如?“暖秋”有层次。
香露多是花果味道,少有食物调的,“暖秋”算是独一份,所以?去年卖得极好?,老客都说全北京城找不出第二家来,静临便提价惜售,刚开春就下架了,想着等立秋了再重新上架,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类似的。
周围一群女眷也是觉得味道特别,都围过来试用,却是没几个付银子的。
伙计废了半天口舌卖不出去一瓶,心里也是疲了,态度就敷衍起来,答话有上句没下句。
静临不确定这“蜜枣露”是不是“暖秋”的仿品,心中一动?,便自言自语道:“这味道倒是很像玉颜堂去年卖的’暖秋‘,只是略腻了些,秋冬用还好?,夏日里就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