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安又过来晃荡,点卯值日一般准时,先?是冲着静临拱手,道一声“娘子”,之后便将眼?睛都黏在翠柳身?上,也不打?招呼,只?腼腆地一笑,翠柳也回以?一笑,俩人的脸儿便都红了,各自别开,又忍不住偷偷看对方,偶尔有眼?神撞到一起的时候,便如拔丝番薯一般,在空气中?拉出千条万缕的糖丝,甜得人倒牙。
静临偶尔揶揄他两句,心中?倒也乐得他来。
这孩子话不多,人却十分?伶俐,又被他爹教了一肚子的生意经,是个十分?有眼?力?见的小跟班。
如今眼?见得愈发高大,可谓初具男子的规模,往摊后一站,也省得不长眼?的地痞无赖过来纠缠,免去?了好些麻烦。
他又打?心眼?里爱慕翠柳,眼?见天气炎热,日日都要?送冰镇甜水和瓜果,静临跟着沾光之余,心中?不免偷偷艳羡,怎么她就没这般好命,有个如此贴心的少年郎日日跟在身?后大献殷勤。
“你爹还没回来么?”
正午时分?,日头正毒辣,市上客稀。静临吃净了一碗冰乳酪,眯着眼?睛看向承天门的方向,状似无意地问名安。
名安正得翠柳用帕子擦额头的汗,冷不丁地被静临岔了这么一句,一时有点窘,干咳了两声方道,“算日子是快了。”
“快了是几?日?三日?五日?”
静临追问。
名安想了想,“若没旁的事耽搁,按惯例,最多五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爹肯借银子与我们,是个怜贫惜弱的大好人,我们日日盼着他回来,想为他接风洗尘,好好谢谢他呢。”
静临又道,话说得颇有些欲盖弥彰。
名安和翠柳对视一眼?,忍不住偷笑。
静临暗暗咬唇,觉得脸上发烫,手作扇子扇风,“嘶!北京城竟也这么热!”
又过了一日,两日,三日,四日,静临掰着手指头数,终于到了第?五日,依旧没听说段不循归来的消息,可巧名安这两日也没过来,她心中?干着急,却也无处可问,夜间便罕见地失眠了。
这些日子忙得陀螺一样,三更天就要?起来准备出摊,晚上收摊了还要?采买原料,亲手调配胭脂香粉,与银儿和翠柳一起准备明日出摊的货品。人累极了,沾到枕头就睡,无暇胡思乱想。
唯独这夜例外,一闭上眼?睛,两个斗大的“贩私”便在眼?前晃荡,心跳声如擂,人亦如身?处运河的波涛之上,忽忽悠悠,起伏不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静临索性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拾起地上的绣鞋,朝空中?一抛,打?起了相思卦。
新月似的红鞋在半空划出两道鲜亮的红痕,落到脚踏前的地面上,一正,一反。
静临愣住。
若正面朝上,便是“归”,反之,便是“不归”。
一正一反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