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人见如此,也主动放开了擒住翠柳的手。
翠柳说不出话,急得冲静临直比划。
“没事,”段不循道,“你被点了哑穴,半个时辰后自然就解开了。”
他说完,回身将窗边两把软椅搬过来,示意静临和翠柳坐,又指着那虬髯汉子与静临道,“这是老冯,冯象山,使得一把好刀,江湖人称冯一刀。”
说完,又转向?老冯,“冉姑娘,冉静临。”
老冯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双手抱拳,冲着静临一揖,“闻名不如见面,冉姑娘好!方才得罪了!您啊,往后就和不循一样,叫我老冯就好!”
静临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怎么还?介绍起来了?谁要知?道他是谁!还?有,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段不循与他提过自己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这样说了,她也不好作态,便也起身一福,“冯大哥。”
老冯哈哈一笑,“快坐快坐,搞半天是自己人!”随后领着那两个劲装人走?出房门,门从外边一关,舱里就只剩下了静临、翠柳和段不循。
段不循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真是有缘啊,在?哪都能?遇见你!莫不是跟踪我?”
这人说话真是欠得很,每句话都讨打。
静临几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腔调,直接问?他,“你不要命了?竟敢贩私茶!”
“朝廷垄断茶叶收购,每年在?互市上与西番换马,茶贵马贱,轻易赚得流水样的银子,可这银子落到茶农手中?却只有几贯铜钱,你道为何?”
“层层盘剥,故意压低收购价格?”
“没错。”段不循赞许地点头,“茶农也是人,也要生存。段某愿意将茶马交易后三成的利润分给茶农,他们自然乐意。”
静临听?得眼睛发?亮,嘴里却道:“你怎么将贩私说得跟做善事一样?不还有七成利润落到了你的腰包?”
“段某也是肉体凡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自然也该多得些?。”
“你疯了!”静临嚷起来,“难道你还?缺银子么?”
段不循眉眼舒展,愉悦反问?:“怎么,你担心我?”
“少自作多情!”静临站起来,拉着翠柳要走?,“你要……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与我何干!”
她想说“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死字尚未出口,觉得不吉利,赶紧改了口。
段不循显是听?出了这个转弯,不由得意起来,“这就想走??段某的地方,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静临豁然转身,气哼哼道:“你难不成要杀人灭口么?我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是谁说的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我?”段不循将眉毛耸成个挑衅的形状,“若不想丢了你的小命也行?,只要你随我走?一趟,等贩完了这一趟茶,你我便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便不担心你将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届时,我自然会放了你。”
翠柳闻言急得不行?,比比划划之余,又加上咿咿呀呀,意思很明确,“不去!”
静临的心却砰砰跳了起来,三分害怕,七分兴奋,面上故作镇定,“你是认真的么?”
段不循紧盯着她,看她额头和鬓角处细小的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便以为她是怕了,遂笑着摇头,“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放心吧,既不会要你的小命,也不会要你去贩私,只要你……再待一会,酉牌时分,船只解缆出发?,就放你回去,如何?”
戏谑惯了的人一旦换上柔声?细语,像是在?恳求,便会显得格外温存,格外真诚,有一种引人点头的魔力。
静临又坐回去,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忽然间就想到了他的身世,语气也变得柔和,“你……还?有事?”
段不循起身为她和翠柳各倒了一盏茶,“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静临一囧,很不想教他知?道自己已经穷到了如今的程度,怕他笑话,便扯谎,“没事做,闲逛。”
段不循的双眼鹰隼一样追着她的,“是么?徽州人没见过码头?”
“你怎么管的这样宽?”她顶了一句,“没见过北京的码头不行?么?”
“不是,”翠柳插了一句,“呀!我能?说话了!”她惊喜道,“不是闲逛,我们是想省点银子,便到这来吃扁食。”
“哦——”段不循拉长了声?音,目光玩味地看向?静临。
这个爱财如命的丫头,一张口就管红萼要了五两银子,怎么如今穷成这样了?
他心中?猜测她的银子花到哪去了,想来不过是两处,一个是贴补隔壁王婆的丧事,另一个就是养活她那好吃懒做的婆婆和小叔了。
心里不是滋味,他又问?她,“近日没人请你梳妆?”
静临很是不想在?他面前露窘,却堵不住翠柳的快嘴,只听?她苦道,“银儿的事还?多亏了大官人,前因后果想必您都知?道,我就不饶舌了。这种事……您也知?道,长舌妇嘴杂,闲话传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静临气不过,就好好教训了她们一番。唉!是出了一场气,我们心里也痛快,可是她也被连累了,如今不止我们坊,就连附近乌善坊、乌良坊的人也不愿意请她了。我们那间茶水铺子本就生意不好,如今她没了进项,我们就合计着一起做生意,将茶水铺子改一改,只是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便出来闲逛,想着看看旁人是怎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段不循了然看向?静临,怪不得她忽然要开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