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唐梨花能对他借份文件道声谢意,倒比钟大柱处理事情的态度要显得人情味多了。尽管这种感触仅在席根生的心底盘旋流转,从未表露出来。隔日黎明时分,曙光悄悄钻过窗棂缝,唐梨花已经坐在床沿边起身。昨晚,她在煤油灯下仔细查阅审视那张事佬文书,并梳理其中蕴含的问题,虽纷繁复杂,归纳起来却主要涉及两个环节:农耕与贩卖。一旦这两项重责难关得以解决,日后唐家庄的发展道路便会一片坦荡。思绪纷飞中她躺了一宿,清早起身便急切想找席根生好好讨论一番。只是刚想起身,却又想起席根生此刻恐怕正陪着钟大柱忙得不可开交。唉,这刚一睁眼,心里就有如堵了块石头。片刻之后,唐梨花起身洗漱,走出简陋寝室的她看见木制餐桌上已然放上了家常早饭——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几个粗麦蒸馍,一枚熟透的土鸡蛋以及一穗新鲜出炉的嫩玉米。简简单单的家宴,虽然朴素却也满载营养,看到这热气腾腾的食物,萦绕在脸上愁容也就消散了少许。匆匆吃完早饭后,唐梨花照例回到内室,以祖传银针施术,细心地为自己肿胀的脚踝做了一番调理治疗,再涂抹上自配的草药膏,脚踝上的痛苦好似也减轻了几分。翻找片刻,在柜子角落找到一身合适的布衣打扮齐整后,不过三两分钟工夫她已准备妥当,只待出门。低头看看表,已是不早的时间。想着席根生此刻应该醒来,唐梨花于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询问他今日上午若有些许闲暇时间,能否一同前往村中的公社商量些事儿。没多久,对方回复了信息,甚至还热心地问她需不需要上门接送。想了想自己眼下只有一辆破车还躺在修车铺修理,加上行动稍显不便,确实有人接送能够免去不少周折,因此唐梨花一口应下,迅速把自己的定位位置分享给了席根生。不多时,一段轻柔悦耳的电话提示音打破了宁静,电话那头传来了席根生略带担忧的话语:“唐姐,我都已经在门口了,我是直接上来请你,还是你自己下楼呢?”“不了不了,我自己下去就行了。”唐梨花连忙婉拒,即使脚伤未愈行走略微吃力,另一条腿尚且还能顶上一阵呢。屋外,等候已久的席根生透过车后视镜留意到后座正在闭目调息的钟大柱,心中暗自发问:这钟大柱真能对唐姐姐不动心么?要知道刚才当他收到唐梨花的消息,一直留意自己手机屏幕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焦急和牵挂。嘴上说着对她不管不顾,可临出门那一刻找了个借口跟着一起出来,这还不是分明在意唐姐姐吗?恐怕啊,这唐梨花早晚都要回归“钟家媳”的名头呢村头的大柳树下,赵大娘远远看见了步履蹒跚的阿芳下山来,她不禁喊道:“阿芳,你的脚还好些了吧?”赵大娘早就留意到阿芳瘦弱身影的出现,匆忙走到田埂边,帮忙拉开驴车的木栅门。阿芳嘴角微微勾起:“唉,肿还没全消呢,不过确实比昨日好转许多。”说着,阿芳没犹豫便拉开了车门。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车边笼罩而来一层低重的气场,只见村里人人敬畏的人物——张大老爷端坐在车后的长条板凳上。她心里咯噔一下,防备左右,却依旧没有挡住他对自己的执着追寻。忍不住皱眉嘟囔:“怎地连你也来了?”原以为只是张大老爷一人驾到,哪成想他还带来了这个让阿芳头疼的人……这句话尚未说完,空气中凝聚的那一丝暖意仿佛瞬间被寒风席卷一空,握着车辕的手也不禁紧了紧,张大老爷嘴角扬起的那一抹苦笑透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张大老爷闭着眼睛看似在养神,并未睡去,却一字一句清晰捕捉到阿芳刚才言语间蕴含的情感色彩。这个女人竟如此厌恶自己?这么避之不及?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乡亲们喜爱?感受到周遭气压骤降,张大老爷的眼皮轻微颤动,如羽翼般的眉毛轻轻煽动,漆黑的眼眸在睫毛掩映下愈发深沉。隐藏在其深处的视线,仿佛熊熊燃烧着愤怒之火。他冷冷吐出几个字:“这是我张家祖辈留下的地方,我在这里有何古怪?”阿芳听罢,狠狠瞪了一眼张大老爷,没好气地说:“谁不知这是张家长年耕种的地界啊!我只是来找赵大娘帮忙,哪里劳烦您亲自驾临呢?”赵大娘听见自己被提到,感觉一阵冷汗直流。相较于这个位高权重的张大老爷而言,她似乎被莫名拔高了一截似的。这究竟是哪门子的荣幸?就在这一刻,张大老爷顺着话语方向瞥了一眼正在小心翼翼留意自己的赵大娘。后视镜中的他对视上了张大老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阿芳啊,你怎能这般对待乡亲?张氏族落在你们唐家身上投入了那么大的心血,来瞧一眼收成是否值得有何不可?”张大老爷嘴唇紧闭又缓慢张开,神色严峻地道出这句话。阿芳牵起嘴角,暗自发笑,心想谁还不知道每年张家投入在唐家的钱财收益都有亿万之巨,难道他们每个合作对象都会受到张氏族落家主如此重视,亲自上门查访?何况这不过是张家在她唐家不足一亿的投资罢了,何以让这个每天处理数百亿买卖的张大老爷放着大城市的繁华,跑到这乡下来?虽在心里这般埋怨,她却没有将这番牢骚说出来,而是挤出几份傲慢道:“我看您这位张先生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啊,跑咱们乡下来一趟就当成郊游解闷了,回头上工我会让家里人把上季的收支报表给您送去,您随意查账吧。”阿芳这一番阴阳怪气,直戳人心,旁若无人的张大老爷如何看不出来是在调侃他呢?:()霸总前夫日日求我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