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婵如愿地附到了马文才的耳边,随着她的小声耳语,马文才的神色变得愈发微妙起来,“这不太好吧?”他难得正眼瞅上齐文斌一眼,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倒霉之人。齐文斌被他看得一哆嗦,“迷们可不能活来啊!”你们可不能胡来啊!邱玉婵却连看都懒得多看齐文斌一眼,只一心盯着马文才,“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闻言,马文才沉默了一瞬,然后就没有意外地妥协道,“一会儿我派人把他送去红袖阁。”邱玉婵顿时就满意地笑了起来,明眸善睐、一笑生花。对于齐文斌即将遭遇的惨况,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马文才突然就有那么一丁点好奇,老鸨子说她是自愿为了情郎将自己卖入青楼的,可是她跟齐文斌私逃出来,如今已是孤苦无依。除了“自愿”以外,当时她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只是好奇的情绪在心里过了一遍,马文才就扎扎实实地将它压了回去。现在再来问这些,对她来说不过是平添伤害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追根究底,不如顺应她的心意,帮她把齐文斌处理了。想到这里,马文才忍不住觑了倒在地上哼唧的齐文斌一眼。只一眼,他就想被脏了眼似的撇过头去。“喂,”他语气十分不善,动作却难得主动地拉着邱玉婵,引着她避过了倒在地上的齐文斌——这厮根本就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这会儿可怜兮兮地倒在地上哼唧,不过是怂了、不敢再在他面前硬气罢了。马文才懒得管他,却担心他会突然暴起,伤到邱玉婵。所以此刻,他才会难得主动地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腕,认真仔细地护着她走过躺在地上的齐文斌的身边。齐文斌果然不敢妄动。而在这边,二人刚一走出巷子口,马文才就松开了邱玉婵的手。他往西边方向比划了一个手势,刚刚一句跟着他、又因为他的叮嘱而留在不远处的两个随行人员就过来了。马文才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两个随从就非常驯服地走进巷子里,被瘫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齐文斌给提溜起来了。因为刚刚小声耳语的时候,邱玉婵顺便跟马文才简述了一下她跟齐文斌之间的恩怨、还有万松书院已经将他开除的事情,所以马文才直接让人把齐文斌送进了红袖阁。至于后续的事宜嘛,自然会有他的老熟人在里头招呼他。因为在此之前,邱玉婵使出的手段姑且还能算得上是光明磊落,而齐文斌的罪行呢,即使是报到官府里头去,上面也是很难处理的。所以齐文斌此刻虽然因为那个权贵和马文才的身份而心慌,但是心中到底还是留了一份侥幸。那忍不住咒骂却又瑟缩着害怕被人报复的怂样,看得马文才眉头一阵紧蹙。“当初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他难得失去分寸地探究道。仅凭他和邱玉婵在这几次会面的短暂相处中,他就很难相信,邱玉婵竟然会看上齐文斌这种人?“他当初也不这样啊,”邱玉婵随口道,“谁知道呢?人竟然是会变的。”虽然上一辈子她过得很幸福,但是痴男怨女嘛,她见得多了。这会儿可以说是以第三方的视角,为马文才向原主提问的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了。可是马文才却不知个中纠葛,他被邱玉婵的那一句“人竟然是会变的”给刺激得狠了。最初的时候,他的爹娘不也相当恩爱吗?甚至他们两个的轰轰烈烈、山盟海誓,别说是和那些盲婚哑嫁的结合比起来,就是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恐怕也比不上他们的情真意切、感情浓烈。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当最美好的感情破裂,他本性并不柔弱的母亲才会选择以死亡来结束这一切。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因为人总是会变的。母亲的前车之鉴在前,马文才只能努力做到自己不变。他不想再有一个人,会像母亲那样,枯萎在她本该最繁茂的季节。“我是不会变的,”马文才紧紧地盯着邱玉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永远也不会变。”邱玉婵的眼神顿时就像是被打破了一层隔膜似的融化开来,“我知道。”我知道永远都不会变,就像是我们的上辈子一样。“真是,我怎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些来了?走吧,齐文斌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送到红袖阁了。”马文才逃开邱玉婵目光。她用那样温暖的眼神说着“我知道”,简直比再坚定不移的“我相信”还要更加能够打动人。马文才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如若不然……他怕是真的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