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医舍门前响起稀稀拉拉的响应声,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可是同窗一场,在不缺银子的情况下,险些把人逼死,这就有些不讲道义了吧?这念头刚刚转过医舍门前少数学子的心间,邱玉婵就接着补充道,“我出钱帮梁山伯入学,可曾开口让他还过一次银子?祝英台,你自己说,是谁先在我们几个之间提起这笔账的?又是谁给自己定下的半年之约?”祝英台呐呐道,“这……虽然这些都是山伯先提起的,可他也是不愿让你吃亏,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我逼他什么了?半年之约是他自己定下的,我一没催促过,二没威胁过他半年以后不还银子会怎样。如今他为了筹钱而跌下山坡,我还要因此而承担起一份罪责不成?”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在场的诸位学子的面上尽皆露出一言难尽之色。不会吧?难道事实果真是如此不成?若真是如此,祝英台她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竟敢在人前这般无中生有、无理取闹?大家伙都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头脑清晰,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邱玉婵的人,此时更是底气十足地发出阵阵嘘声。祝英台被人群中的闲言碎语和吊儿郎当的嘘声气得眼眶发红,她习惯性地重重地跺了跺脚,以此来发泄自己羞恼的情绪,“我不跟你说了,你嘴巴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向来是说不过你的。”她这么说,倒显得邱玉婵刚刚的那些有条有理的辩解都像是诡辩了一样。邱玉婵勾起嘴角,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不不不,这回你可说错了。我承认,你刚刚谴责我的那些话呢,说得通通都是对的。我的心啊,它就是黑的。不然不过是一两金子罢了,我怎么会为了它差点把人都逼死了呢?”“邱玉婵,”祝英台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该不会是疯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当邱玉婵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祝英台只觉得生气。可是她眼下“诚心”认错了,祝英台反倒害怕了。想也知道不对啊,似邱玉婵这般喜欢装模作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诚心地在人前承认自己错误的一天呢?她必定是又准备了什么话术,在前头等着她了!邱玉婵才懒得同祝英台多费口舌呢,她面向医舍前的诸多学子,“还请诸位同窗为我做个证,今日我邱玉婵诚心认错,当初我就不该假意出手、帮助梁山伯入学;后来也不该将人家的良心话当真,同意了他提出的半年内还清欠款的承诺。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今日梁山伯若是平安无事,我们之间的债务便一笔勾销,我再另外给他一百两金,作为他受伤的补偿。今日他若是不幸去世了,明日我便下山,取五百两金给他家人做补偿!”邱玉婵话音刚落,医舍门前登时就是一片哗然!他们早就从邱玉婵有理有据的叙述中,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是同情心泛滥、怜悯伤患、同情弱小、友爱同窗的人,也不会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邱玉婵有半点错误。最多感叹一句,这祝英台跟邱玉婵之间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啊?就梁山伯为了采摘药材、卖药还钱、不行受伤这么关系老远的事情,也能强行把锅甩给邱玉婵?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梁山伯摘药还钱有错吗?不幸受伤还不够惨吗?又不是他撺掇得祝英台来邱玉婵这儿为他讨回公道。祝英台虽然无理取闹了些,但是要强行将之归类为关心则乱、祝邱旧怨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邱玉婵在这整件事情里,确实是无辜了一些、倒霉了一些哈。不过那也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他们在站的各位,最多凑在一起吃吃瓜好伐?直到邱玉婵的惊天一语现世,诸位学子手中的瓜瞬间就不香了,他们酸了!五百金啊!五百金是什么概念?这里是万松书院,是整个杭州最好、最出名的书院。而他们呢?是这整个杭州最好、最出名的书院的学生。他们来这里求学,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场。尽管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离开书院以后,可能终其一生,都赚不到五百两金!这个世界的阶层就是这么固化,有些人,可以出一百两金来上学;有些人,甚至能把同窗的束脩也都一并出了;而有些人呢,他们仅仅是为了入学的九两金,就要倾尽全家之力来攒银子。而其中,梁山伯的地位又接近于他们这些人中的最底层。连入学时要交的束脩都攒不齐,却因此而攀附上了书院的两个风云人物之一邱玉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