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宋子卿定了一门亲事,是京中的一官小姐,至于是谁,温庭姝并不知晓,也不想去打听。方琼那边依旧未曾定亲,听说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权贵人家不少,然而他全部拒绝了。温庭姝静静地凝望着外头的雨,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叹一声,掩上纱窗,回身走到小榻上坐下,携起几上未看完的地记翻阅起来。再说她自己,温庭姝的书画铺子仍旧是老样子,其实以她如今的能力,可以多开几间,挣多些钱,但那样太花费时间精力,温庭姝的初衷并不为挣钱,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在绘画上,她的技法日臻成熟,渐渐有了自己的风骨,柳一白已经不再指点她,但温庭姝觉得自己的画比柳一白的画仍差了许多东西,温庭姝觉得这也许是与阅历和见识有关,大家闺秀的身份束缚了她,让她无法和柳一白一般,到处去游历,增长见识,拓展视野。之前柯无忧提议与她一同去游山玩水,但至今还未实现,温庭姝看着手中的地记,忽然有些向往起来。正这么想着,春花领着柯无忧进来,“小姐,柯公子来了。”温庭姝眉眼一喜,抬眸看去,见柯无忧穿着蓑衣,手上还拿着油纸伞,还是作男子打扮,显得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温庭姝放下手中的书,连忙让秋月去准备茶点,随后起身相迎,看着她发上有些湿意,便道:“外头一直在下雨,你怎么还过来呢。”柯无忧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庞上淡施脂粉,乌黑浓密的秀发盘成简单的髻子,插只碧玉簪,上身穿着雪色纱衣,下身系一条白绫长裙,纤纤玉手搭在小腹前,手上还捏着一方素帕,仿佛一树梨花迎风前,愈发显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柯无忧将伞递给秋月,又径自除去蓑衣,笑吟吟地说道:“你一个人呆着不闷?我来给你解解闷。”温庭姝莞尔一笑,柔声道:“是你自己呆着觉得无聊吧,才找我给你解闷吧。”两人如今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亲近,有时候温庭姝会肆无忌惮地与她打趣,柯无忧从来不会与她生气。柯无忧含笑说道:“你不要戳穿我的心思啊。”柯无忧放好东西后,温庭姝携起她的手坐到小榻上,用帕子帮她擦拭脖子脸上的雨水,一边说道:“我看你衣服都湿了,要不你进我屋里换一身我的衣服吧?”柯无忧懒得换,也不想穿女装,便笑道:“湿一点点而已,这会儿也不冷,无碍。”秋月送上茶点,柯无忧与温庭姝一边说闲话,一边饮食。柯无忧喝了半盏茶,吃了两块点心之后,目光隐含深意地看向温庭姝,笑道:“南边海域军事大胜,如今江世子已经成为蔚云城的守城主将,才短短近两年的时间,他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当真非普通人能比。”温庭姝听闻这消息不觉怔了下,而后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如今已经实现自己的抱负,温庭姝内心很替他高兴,而她也终于可以彻底地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温庭姝虽然没有再见过江宴,也没有与他互通音信,但因为柯无忧一直与李擎书信往来,所以温庭姝总是在柯无忧嘴里听到关于江宴的事。从柯无忧那里,温庭姝知道,江宴成为主将的路并不容易,期间经历过好几场凶险的战役,身上受了不少伤,严重的一次险些丧命。温庭姝知道自己与江宴再无可能,也从不主动去打听他的事,但柯无忧总是会主动与她说起,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她的心都跟着一提。尽管不在一起,她仍希望他平安顺遂。柯无忧一直在观察温庭姝的神色,但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是平静从容的,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对江宴不舍或者担忧,又或者爱慕的神情,也许是真放下了吧。柯无忧收回目光,看向屋外头的雨,感觉闷得慌,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几上的书籍,眼眸一亮,盈了笑意,“姝姝,我们离开汴阳,去游历一番如何?”温庭姝对上柯无忧期待的目光,心蓦然一阵狂跳,突然间不大想拒绝。六月廿十,天晴,宜出行。车声辘辘,黄土飞扬,一辆马车行走在一条古老而宽广的官道上,车上坐着温庭姝,柯无忧,以及秋月。这三人都是男子的装扮,温庭姝第一次扮男装,有些不适应,为了真实,柯无忧让她用白布将胸部勒平裹紧,这令她感到心口总是有些发闷,也不知道柯无忧怎么忍受得了日日如此。这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是温庭姝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她没有与方夫人商议,只留下一封书信给方夫人,告知她自己要与闺友去一趟远门,不日便归来,之后便带着秋月和柯无忧踏上了游历的旅途。温庭姝把春花留在了汴阳,让她帮着照看铺子,如今春花已经被温庭姝配给了温府的一名小厮,她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温庭姝原本打算给秋月也挑一门亲事,但秋月不肯嫁人,死活要当老姑娘一直陪着她,温庭姝其实知道她的心思,便没有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