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叔说:“阿冷,你来说,我们不是三合会组织是什么?”
易冷说:“我没说不是啊,我们当然是,但是前面要加一个定语,我们是党领导下的爱国社团,如果缺了这个定语,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性和合法性,各位就别想着挣钱,颐养天年了,洗干净去赤柱吃菠萝饭得了。”
现场轰然。
阿峰抱着膀子冷笑,他已经缓过来了,跃跃欲试要和阿冷对决辩论,但易冷没说完之前不会给他机会。
“三枪会的历史我就不说了,最早我们是禁烟总队,是执法力量,是打击毒品罪犯的第一线,历史在前进,社团也在变化,回归之后,不止我们三枪会,全港的堂口都在正规化,去暴力化,一个金融城市,旅游城市,是离不开黑夜经济的,不好意思,这个词是我在硕士论文里自创的,包括夜总会马杀鸡甚至毒品买卖,都属于黑夜经济,这些是不合法但是不可缺少的,政府不能管,警察不能问,只有社团来负责管理,实际上我们是在替政府管理这些……”
阿冷侃侃而谈,用的是普通话、粤语和英语混杂的语言,力图让每个人都听得懂,他不像是社团领袖讲话,也不像是内地来的干部发言,倒像是港大的教授在给学生讲课。
“社团不爱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易冷猛然转身,抛出重磅语言,阿峰看了叹息,这不是我准备的动作吗。
“做夜壶就要有做夜壶的觉悟,不要想着这也要,那也要,台湾那种政坛和黑道混杂的局面,是阿爷愿意看到的么,如果我们去做,后果是什么?别以为阿爷好说话,那是阿爷仁慈,肚量大,一旦突破底线,做了反骨仔,你以为阿爷会留你么!”
“可是这是民主制度赋予我们的权利……”阿峰试图争辩。
“那是赋予普通人的,我们是社团人。”易冷铿锵有力,“不是说不能做,但你不能依托社团做,想参选议员,就金盆洗手,不要和社团有任何瓜葛的去竞选,我说的够明白么?”
今天明明是来竞选龙头的,却被阿冷当成个人的演讲会,在座的都是精明人,阿冷的话他们能听进去,黑社会不爱国,就等着覆灭吧,有关部门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阿峰在阿冷的气场和口才面前完败,不值一提,但父子俩并未退场,因为事情还没谈完。
良叔很欣慰,这儿子太给自己长脸了,天生就是领导人,如果说大家能接受一个海外归来的年轻留学生当龙头,为何不能接受一个内地的干部当龙头呢。
他缓缓举起手:“我提议,阿冷执掌龙头棍,做三枪会第五代龙头,谁赞成,谁反对?”
易冷都懵了,我没说要竞选龙头啊,刚才说的也不是竞选发言啊,哪跟哪啊就要提名我。
豪叔第一个举手赞同,其余爷叔也慢慢举起手来,除了坤叔,他死硬到底,不愿意屈服。
阿峰父子也没举手,也不需要他爷俩表决,基叔的投票权没继承下去。
少数服从多数,易冷这就莫名其妙当了三枪会的新龙头,这也太儿戏了吧,他是真不想当,不愿住在香港,更不愿沾上三合会,从此成为粤省公安厅名录上的人,自己的儿子将来也难逃这个命运,如果有儿子的话。
但是气氛已经渲染到这一步了,当场请辞未免太不给爷叔们面子,他只能咬着牙接受。
四个年轻会员捧着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过来,良叔打开盒子,双手从黄绸缎包裹中取出一支象征龙头地位的权杖,和大家想象中不同的是,龙头棍不是木头的,而是纯钢打造,上面雕刻的也不是龙头,而是三把枪。
三枪会又不是清朝传下来的古老组织,是陈子锟在上海滩建立的新型社会组织,历史并没有那么悠久,只是来港之后地方化,融合了一些洪门的规矩,其实真论起来,三枪会应该属于青帮,和洪门不搭噶的。
拿着沉甸甸的龙头棍,易冷做出第一个决定,基叔的葬礼,社团全额承担,邀请全球洪门领袖参加,一定要风光大葬,另外个人包五百万的白包给家属。
但是,话锋一转,易冷提出基叔的儿孙都是斯文人,不适合管理基叔留下的地盘,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不如交给和基叔一家关系最高的坤叔打理。
这是一招最普通的挑拨离间之计,但是事关几千万的资产,坤叔这种人哪有信义可言,满嘴说着一定把基叔的儿孙照顾好,按月给分红,心里却开始盘算别的了。
至于承办凶手一事,没人提,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和法律的逻辑是不一样的,基叔带枪去别人地盘浇火油,就该做好被斩的心理准备。
出来混,是要还的。
……
这些事情,季广朝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领了个一万块的红包,下月的薪水还翻倍。
那些来楼上酒吧玩的古惑仔们,见到这个大陆来的老头都要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