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重新活一遍。
上次重新来过,是从玉梅饭店开始的,这回依然是从玉梅饭店,只是当年那是个只有六张桌子的简陋小吃部,现在是大型连锁餐饮企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烧烤一体化饭店,时刻都在招人,对暑期打工大学生,残疾人更有特殊照顾。
易冷来到近江总店面试,接待他的是年轻人叫季抗洪,现在是副领班,虽然不到二十岁,但办事已经颇有章法。
“大叔,没有证件也不要紧,就算你是刑满释放的,我们都不歧视,劳动最光荣,只要肯干,什么都会有的。”季抗洪小嘴叭叭的,易冷点头称是。
“你先在刷碗组干吧。”季抗洪说,他没权力分配人员,所有新人都先从刷碗组干起。
于是这位病怏怏的,名叫杨毅的大叔就成了玉梅餐饮后厨一名光荣的洗碗工。
饭店生意好,高峰时候碗碟堆积如山,劳动强度极大,有时候还要上前面帮忙收拾桌面,一天下来腿酸手麻,易冷这种刚从植物状态复苏过来的人根本受不了。
洗碗组有几个下岗女工,都是大嗓门直脾气的老嫂子,对这个看着就虚弱无力的大兄弟很是照顾,不让他多干活,班组长来视察的时候,还给他打掩护,这让易冷很感激,也没少给老嫂子们提供情绪价值,没事就讲笑话,夸她们的孩子有出息,帮她们骂男人和婆婆。
在洗碗组员工的心里,班组长不算啥,副理以上才算是个人物,但她们对大老板武玉梅都是赞叹有加,奉若神明,说一个女人能做到今天真不容易,谁娶了这样的老婆,简直是上辈子修的福。
“那是谁娶了老板?”易冷装不懂。
“黄皮虎火锅,黄皮虎火锅,你以为这个名字哪来的?”洗碗大姐挤眉弄眼,“小杨,你在外面可别到处乱说,这在咱们店都没几个人知道,老板和黄总是秘密登记的,没办典礼,我外甥的同学在江尾民政局,他亲眼看见的。”
“黄皮虎,黄总,一定很会疼人。”易冷说,“这名字听着就霸气,有男人味。”
大姐一拍大腿:“小杨,你这样说我不和你犟,黄总绝对是男人中的战斗机,身形和你差不多高矮,比你壮,两人从街边小吃摊一路做起来的,能有今天真不容易,可惜啊可惜,黄总有好几个月没见人了,武老板还怀孕了,这事儿闹得。”
“男的几个月没见人,女的还能怀孕,这不科学啊大姐。”易冷也惊了,旋即猜到原因,一定是武玉梅采取了某种技术手段。
大姐说:“是俺们没见到人,不是老板没见到人,怀孕这事儿也是我猜的,我去办公室打扫卫生看见垃圾篓里面有叶酸的药瓶子,还有妇产医院的化验单。”
易冷说:“大姐,你干公安都白瞎你这个人才了。”
咳嗽声传来,是负责洗碗组的小领导来视察了,不是那种倒背着手慢悠悠的视察,玉梅餐饮每个人都忙的好像屁股上着火,风风火火的跑得很快。
洗碗组众人缄口不言,默默洗碗。
……
近江外国语学校,女生宿舍,暖暖接到小姨的电话,平时小姨找她都是发信息,这回突然打电话就很奇怪,往往预示着有大事发生。
难道是黄叔叔苏醒了?暖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急忙接了电话。
“暖暖,你爸爸醒了。”向冰说。
“真的,太好了!”暖暖下意识的认为小姨说的是老黄,曾几何时,她已经把老黄当做了父亲。
向冰也心有灵犀,幽幽道:“是易冷,植物人那个。”
暖暖失落了一下下,情绪复杂,悲喜交加,几秒钟后她镇定下来,问小姨怎么办,爸爸住哪儿,谁照顾。
“你爸自己走了,他没手机,我也联系不上,可能他会去找你,我寻思给你提个醒。”
“可是爸爸不知道我在这里上学啊。”
向冰心说对啊,姐夫不知道孩子在哪儿读书,而且奇怪的是,易冷连暖暖的情况都没问一句,就挺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