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温很是为难,耐心解释:”野物肉价就这样,我们要低价卖,下次就不能进县城了。”
藏龙山里大部分都是猎户,不能因着自家便利坏市场行情,价格太低,不仅其他寨子的人不乐意,就是县里肉铺饭馆食肆也不乐意。
柏松了解事因,见地主老爷买的鹿肉得有二十几斤,上前笑道:“价格是县里商行、酒楼、肉铺商量着一道定的,我们猎户当初也参与了,降价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老爷要的多,是这,您要不嫌弃,我做主给你去了零头,再搭两对豪猪蹄子,如何?”
地主老爷已经争呛了好一会儿了,见人真不打算降价,现在抹零又有搭头,见好就收,面上摆出不情愿的样子嘟囔了几句,自己付了钱,让身边跟着的长工扛肉。
“那蹄子你给我栓起来,我拎着。”
柏温用麻绳将四只蹄子捆在一起递过去,柏松接过亲手递给人,笑道:“您老慢走,我们会在上南坡村住几天,得闲了老爷来转转。”
潜意思:您吃了要觉着好,或是不够吃,来上南坡村买!
地主老爷人精一样,哪能不懂他意思,似笑非笑瞅了柏松一眼,拎着猪蹄走了。
张氏招呼其他人吃饭,念叨道:“家里水田旱地上百亩,哪就差这几文吃肉的钱了,真是越富越抠门。”
末了又道:“卖不出就卖不出,等我回村吆喝一声,村里人也能销去十几斤。”
有人苦笑,有人摇头,柏温端着碗拌饸烙,吸溜一口吞下解了饿才说道:“今儿给人降价,往后都得降价,咱们白云岭没意见,可藏龙山不止白云岭一个寨子。”
明着是跟张氏说,暗里却是告诫其他人,为着眼下方便降价卖,日后的麻烦事儿可多着呢!
饭还没吃完,就起风了,带来凉意,也吹来了乌云。
不一时,太阳已经不见踪影,风越刮越猛,镇上这一条街肉眼可见的扬起土尘。
柏松招呼收摊,“先回,泡了雨的肉只能自己吃。”一句话绝了还想逗留一会儿的人的心思。
张氏搭在板车边沿坐着,其他人小跑,柏松吆喝着驴子,鞭子甩到飞起残影,一行人急匆匆回家,堪堪进门,铜板大的雨点便砸下来。
驴车直接停在柴棚,倒也不用担心板车上东西淋湿,李承平穿了蓑衣戴着斗笠蹲在菜园子边就着雨水洗碗。
柏温披了带来的油布雨披去帮忙,李承平赶他回屋休息。
轰隆声自山里响起,不刺耳,闷闷的,却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刺眼的闪电一道又一道,不到一刻钟,水气自院子升腾而起,远处山脉隐在雨幕之后,屋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早在太阳隐没时,屋里光线就暗下来,柏青、小丰收就收了字帖书本,现在下雨,室内昏暗又闷热,两人坐在门槛上手掌撑头望着院子。
风吹过,雨斜落,廊檐石上的水迹向门槛处蔓延。
出厢房来看雨势的柏松勒令两人进屋,“淋雨风寒了给你两煮黄连水喝。”
柏青嘟着嘴收脚,不过依旧坐在门槛上,双腿斜着脚在屋里,小丰收更是皮,竟然伸手接被风吹来的雨滴。
柏青捏住他的手掰下来,见人不乐意,低低道:”现在下雨,肉卖不出去,你乖乖的,我让二哥给咱们烤肉吃。”
小丰收眼里闪过喜色,不仅收手,也不往门槛上坐了,搬了两个小杌子来。
李有田、张氏、柏温等人出厢房时,就看到两人坐在正堂门槛里,手撑脑袋的乖乖样儿。
李有田笑了一下,转头对柏温等人道:“别心急,待会儿雨势小了我去村里问问,拿钱买舍不得,用粮食换估摸来的人多,不愁销不掉。”
这是柏松出的主意,村里就近换,大米、麦子或是豆子都成。
因着剩下的肉有了销路,白云岭一众人也不愁了,屋顶雨声噼啪,窗外时不时有风声嚎啸,便窝在炕上睡觉。
小丰收惦记着吃烤肉,柏青怕算如何让二哥答应烤肉······
一时间,院子就剩噼啪雨声、雷霆轰鸣,屋内倒是响起鼾声!
柏青到底是没能找机会和二哥说话,因为后半晌雨没听过,院里积水都涨了起来。
初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雷声减弱,雨势却不见小,风声依旧嚎啸,吹得院里菜架都塌了,菜苗更是倒的倒折的折,满园狼藉。
眼下,院子积水已经没过最底层的台阶,大人都在屋里睡觉,四哥、二哥一行人在厢房,他又不能淌水去厢房,柏青只能叹气,坐在门槛内望着屋檐飞落的雨滴发呆。
小丰收陪他待了一会儿,眼睛发饧,早就起身回东屋睡觉了。
柏青看无聊了,便拿来书翻看,只是没能看多久也打起哈欠,可能是屋里鼾声太过诱人,也可能是雨声唰唰太过催眠,他也回屋爬上炕。
原本小丰收和他爹娘一道睡西屋的,自打他来,便搬来东屋,以往睡觉前两人少不得要闹腾一番,今儿却是不成。
小丰收早已酣睡,柏青也不舍得闹醒他,自己拽过被子歪头闭眼,不过短短几息,呼气声变得清浅。
厢房的柏松睡得不踏实,心里积着事儿,梦中一时是众人在狂风暴雨中翻山越岭,一时梦中场景又换成筐子背篓被水淹了,亦或是肉变坏甚至长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