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蓝玉雕刻的玉桌上摆放着一盏琉璃烛灯,晕晕的烛光照映在琉璃底座,泛出一抹宁人心脾的和谐。少女采用一根长银针一下下地拨动着火烛,思绪悠然飘去远方。
好久之后,玉轻然才站起朝门外走去。此刻为亥时,距离与云墨的约定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紧张到心底发颤的她只好去殿外透气,舒缓下躁动的心境。
盛夏之夜,幽静的池水泛弄着粼粼波光,明月的照耀透过小亭珠帘,不乏一种悠然静美。苗条的身材与桃形的花瓣衬着如境的水塘,随着凉风的吹拂摇摇曳曳。清清的荷花香洒满了整座荷花池,小亭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不觉中走到这里,玉轻然微微一叹。自从寒岐轩走后,已有一月过去,这盘棋局还是与那晚一模一样,他赢她输。她抬头望向清玄道长所居住的东南方,不出片刻,温凉之声从背后传来。
“在睹物思人?”云墨从凉亭下的台阶一步步走来,停至玉轻然面前。
玉轻然不禁微惊,没料到云墨来的这么早,一双杏眼泛起欣喜若狂的亮光,“云墨大哥哥?”
青铜面具下的眸子仿若星光幻景般迷人,云墨温声而道:“小玄女别来无恙。”
他的说话声如天籁之音,玉轻然脸颊忽然有点烫,故意找话题避开尴尬,“原来你看懂了我的手势!”
云墨笑撩衣摆,随意坐在棋盘边的石凳上,“小玄女三根手指为暗示,三根即三更,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玉轻然也未对云墨自行先坐的失礼而追责,反而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像他这样宛若神仙的男子,生来就该处于云端之上,即便如今地位比她低一等,也不需要屈居任何人下方。她倒是很欣赏云墨的行为,荣辱不惊,不紧不慢,从容不迫。若这些东西同样放在她身上,恐怕相差较远。
玉轻然坐在云墨对面,一脸好奇问:“云墨大哥哥怎么不去轻鸣殿找我?现在还没到三更呢。”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他说的是那么的一本正经,让玉轻然一下子呆住。
双手食指紧张地相勾,玉轻然微垂头,大脑一片空白,宁静的气氛中藏有一份难以继续话题的尴尬。
入耳春风的轻笑响起,玉轻然闻声抬头一望,见他面具下的薄唇微弯,漆黑的眼睛升起一束若隐若现的光。她仰望的眼痴了,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云墨笑罢朝她看来时,自觉地躲闪开他的视线。
云墨跟玉轻然解释说:“听虔说这一带荷花池风景甚佳,于是处理完政务后,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玉轻然点头,连声答应着。相比这个问题,她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自从今日审视四使,她就见他一直带这副青铜面具。玉轻然不由担心问出:“你为何一直带面具?脸部受伤了吗?”
寒眸中的微光猛然被这一句话打的支离破碎,袖中手指僵硬握拳,像是愤怒的不甘,又像是深处苦境的绝望。而这样几乎不会显露在人前的微弱情绪,却被玉轻然洞察出些许。
只听云墨又若无其事地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小玄女还是……”
玉轻然不免更加担忧,追问道:“仅仅一个月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墨只是无所谓地回答,“与人比试时,不慎被剑划伤。”
水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青铜面具,一瞬望眼欲穿,仿佛能穿透铜皮,直达脸部。他受伤的脸部轮廓在脑海中被一笔笔描摹出来,玉轻然紧抿了唇,对云墨说:“剑伤会留疤的。”
浅浅的笑意晕染在云墨唇间,他不着痕迹般淡淡别开自己看玉轻然的眼睛。
白净的小手暖暖地贴在云墨的手背上,玉轻然认真直视他的双眸,周身上下散发真切关心的暖意,她只是轻声说出那份感觉:“会很痛。”
微凉的夜风将罗幕卷起,晶莹的珠帘在月光下形成了耀眼的斑驳,似一串串夜灯悬挂在亭中。月华似练,她的眼中倒映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怜悯,只是单纯的站在他的角度,为他伤感,为他忧心。
冰眸瞳孔有一瞬间的瑟缩,不经意间将那小手扫视一眼。云墨牵动了一下嘴角,并未说什么,只是保持他一贯的微笑,玉轻然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月影西斜间,响起一声慌乱懊悔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