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二那年夏天的午后,六月热气重,窗外蝉鸣声不断。她做了一场噩梦,梦到那个烦躁的课间,同学们都欺负她、孤立她,将她的书包扔到篮球架上。又梦见那个穿着明黄色球衣的少年,跳起来帮她将书包拿下。不知这场梦持续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从课桌上醒过来,数学卷子沾在了胳膊上,几缕黑发也贴在颈间,她低头去扯卷子,不经意地向窗外看,却再次看见了从楼下路过的陈砚。教室外的白杨树长得茂密,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叶,形成光点,刚好有一簇落在他的侧脸上。那一刻,好像时间静止,所有烦恼离她远去,解不开的难题像是窗下阳光里飞舞的尘埃,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心情像是被雨水洗劫冲刷后的天空,只剩下蓝。那是她和陈砚第二次见面。那一眼,她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救赎。当时她就想,陈砚这种人就应该被光偏爱,就应该永远站在光下。“陈砚。”宋静原蹙了下眉,回头问他,“你很喜欢钢琴吗?”“是挺喜欢的。”陈砚承认,“不过我姑姑走后,就很少碰了。”“不会觉得遗憾吗?”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不遗憾。陈砚沉默片刻:“还好吧。”“记得我姑姑之前和我说,想哭的时候可以弹琴排解一下。”陈砚笑了下,“她刚走的那几天,我整天把自己锁在琴房里面,也许是一种发泄吧,还弄坏了一个琴键,费了好大力气才修好。”“后来这事儿慢慢过去了,我也就很少来琴房了。”有些伤痛看似过去了,但一直还埋藏在心里。宋静原垂在身侧的手掌蜷缩了下,她慢慢走上前,轻轻揽住陈砚的腰。“干嘛?”陈砚愣了几秒,随机抬手将人揽得更紧了点,语气戏谑,“主动投怀送抱啊?”“不是。”宋静原脸隐隐烧了起来,声音很小,“我是想说,以后你要是想哭可以不用弹琴。”“因为我在你身边,你可以和我说的。”陈砚哼笑一声,在她头顶揉了揉:“我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可哭的。”但宋静原说的非常认真:“谁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你都可以和我说的。”我会尽我所能的,陪着你度过所有不开心的时光。陈砚愣了下:“好。”“还有——”小姑娘音调软,一下一下砸在心上,“如果你真的喜欢钢琴,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我喜欢你的骄傲放荡,所以你的人生应该充满鲜花和掌声,你应该走在向阳大道上。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追寻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哪怕过往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也应该热忱而勇敢,兴致盎然地面对这个世界。陈砚眼睫抖了下,下颌线紧绷着,喉结缓缓滑动。“我考虑考虑。”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算不错。”他在她脸上捏了把,“毕竟还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呢,看来老天对我也不算差。”宋静原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脸皮这么薄。”陈砚开始插科打诨,“以后要是干点别的,可怎么办啊?”“……”“什、什么别的?”“你说呢?”他指尖轻佻地在她衣服布料上磨了磨,“现在你不让亲,但等你成年了……”“陈砚!”陈砚逗趣目的达到,笑个不停,朝书架那边抬了抬下巴:“还有什么想听的?”宋静原抿抿嘴:“你能不能也教我弹琴?”“想学啊?”陈砚扬眉,答应得很痛快,“可以。”但下一秒他恶作剧般地说道:“那你是不是得交点学费啊?”“……”宋静原知道他又要说些恶劣的话,别开眼不理他。陈砚撞她肩膀,虎口按在她后颈上轻蹭:“装听不见?”“什么学费?”宋静原被他磨得很痒,又逃不掉。“你亲我一下。”他神色自若,用着再寻常不过的语气,“我就教你。”“……”她就知道。就知道要说这个。陈砚从架子上抽了两张比较简单的琴谱,另一只手捏她的下巴:“想好没?”宋静原羞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绯红都蔓延到耳尖了,故作镇静道:“那我不学了。”“不行。”陈砚手上用了点力气,两颊的肉都被他捏在一起,“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你当我什么人?”“……哪有这样的人。”宋静原在心里咕哝道。“这样吧。”陈砚把人松了,“学费你先欠着。”说完他便到楼下把那天买的蓝色日记本拿了上来,咬开黑笔,在上面低头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