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看着本看起来还算是康健的永泰,如今彻底地显出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将死之态,楚漫贞心中绞痛。话一出口,眼眶就生了热。
而永泰早在翼王一转身离开时,就再也忍不住泪水。
声音抖着说:“主子不要哭,老奴不打紧,还能再活一番呢!”
楚漫贞捂嘴,速速用帕子将眼眶里的泪水擦掉。上前一步,搀扶住永泰,将人缓缓往后院带。
“你们都退下吧。”
打发掉瑞环等人,不再让任何人跟随,楚漫贞与永泰两人缓慢在府中行走。
等到远离他人,永泰才沙哑着声音问:“主子您已经决定了?”
楚漫贞点头,看着二人倾斜在地上的黑影,轻声回应:“嗯。事已至此,我没有其他的选择,除非我死。”
她说出“死”一字,让永泰艰难前行的脚步立刻顿住。
楚漫贞以为他是走得累了,便扶着他到一旁的廊道边坐下。
看一眼永泰,楚漫贞语气沉沉:“我知道嫁给翼王爷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入宫,还是嫁入翼王府不那样艰难。”
永泰老泪纵横,手颤抖着拿出帕子抹眼:“老奴其实早知不该侥幸以为,主子您能后半生顺遂无忧,可终究希望您能平安顺心。嫁给翼王,日后您任由翼王捏揉捏扁,再没有人能帮得上您了!”
一个亡国公主存留敌国,本就不应该奢求能有一个顺心的结局。当初在恭国公府遭遇晋王世子非难,就足够令郡主府支离破碎,无人能对郡主有所帮助。而晋王府在阊阖城中,也不过就是一家普通的皇亲国戚。如果没有翼王后来的庇护,郡主府早就塌了。
面对哭得悲痛的永泰,楚漫贞强忍泪意。相比于知道她嫁给翼王,哪怕她日后过得再不顺畅,也总比让他知道真正的楚漫贞已经死了的真相……要好。
不过一会儿,永泰的泪水就已经浸湿手帕:“可是老奴就是不情愿啊。您怎么能嫁给翼王呢?您怎么就要走上这条路!!主子,您三思啊,万万三思啊!”
永泰前倾身子,挣扎着要在楚漫贞面前下跪。
楚漫贞急忙伸手搀扶住他,自己也难过地咬牙。
“难不成,你是希望我一死了之吗,以彰显傲骨吗?”扶住永泰重新落座,楚漫贞轻轻发问。
再一次听到她说“死”,永泰重重抬起拐杖在地上敲杵两下:“主子慎言,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可是这子孙后代,如何无论也不该姓“轩辕”啊!
永泰悲痛欲绝,哀伤没顶。
收回深深的目光,楚漫贞走到廊柱旁依靠住。此时,每说出一个字,都好似要从体内逼出一根银针一般。
“永泰,人若想要苟活于世,自然就该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我……我或许是没有骨气,但也更怕一旦我倒下,整个郡主府中的人便统统再无活路。比起一些虚名,我当然更在意身边人的性命,你懂吗?”
永泰泣不成声。
府中的下人永远都是郡主的拖累,而不是依靠!
“主子!主子啊!”
永泰痛哭着匍匐倒地,面向走廊外的苍天,哭嚎大喊:“为何世上好人就没有好报,为什么!”
楚漫贞急忙转身,要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但永泰扑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悲恸不已。
听着他口中一声又一声的“主子”,楚漫贞缓缓站直身体,沉默地看着他哭号。
她意识到,永泰口中的“主子”不再是指她,而是指早已死去的昌国皇帝和皇后,那是他的旧主,他真正效忠的人,也是他最为难以面对的存在。
这种无颜和愧疚,将会送他入土,这……不是她能安抚的。
就这样注视永泰激动良久,突然,楚漫贞发觉再没有号哭之声。她赶忙弯腰去触碰。伸手一推,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惊慌蹲下将永泰的身体抬起:“来人啊!”
……
永泰因为悲痛过度,彻底倒下了。
哪怕楚漫贞在他昏死过去的不久,便立即没有耗费片息工夫地为他施了针,封住几处至关重要的穴道,永泰也直到翌日晌午才苏醒过来。
这一次,换成是楚漫贞守在他的床边,在他醒来的当即就高呼郎中。
“江太医,他醒了!”
被紧急请入郡主府的江心同样守了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