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板的神色都有些惊慌,这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周至胜来到顾望西面前,愤怒地控诉:“顾望西,我陪你打天下,你就这么对我,挖了个陷阱给我跳!害得我的身家全没了!”
顾望西虽年纪轻轻,但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从不给人留话柄。是他做的又怎么样,周至胜背叛了他,他不下点狠手,杀鸡给猴看,眼看着摊子越摊越大了,以后岂不是个个都想着造反。
顾望西将手里的酒杯一放,看着周至胜,温声劝告说:“回去吧,想想嫂子和孩子,免得他们找不到人担心。”
但对周至胜来说,顾望西能如此地云淡风轻,惺惺作态,不过是他是如今的胜利者,而他是失败者,顾望西已经懒得看他这个失败者一眼了,痛打落水狗未免失了风度。
周至胜愤恨地盯着顾望西,恨不得咬死他,“顾望西你对得起我吗?!”
顾望西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来,语气平铺直述,“周至胜,当初你在香港的建筑事务所工作,背了黑锅,是我不计较你在业内的名声,收留你,给了你一份薪水可观的工作。带你到大陆来,给你提供平台,甚至计划以后让你当上海的一把手。”
“谁知道你不仅贪婪吞公司的钱,不仅想自己另起炉灶,还想带走我精心培养的团队,留给我一个空壳子。你对得起我吗?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顾望西一脸受伤的模样,引得合作伙伴面露同情,这种白眼狼怎么下死手也不过分。
其实,周至胜的出走根本没对顾望西造成任何损失,反倒过来帮他清理门户。早在周至胜贪款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不过那时他忙着进军南方沿海市场,没空管这事。后来也没管,是看在周至胜这人确实有才能,他贪的那点钱远小于他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上。
但背地里偷偷在香港注册公司,这他就不能容忍了。
“顾望西!”周至胜大喝一声,举起椅子向顾望西砸去。
“顾总小心!”
顾望西一个侧身,抬脚将他手里的椅子踹飞,冲着周至胜脸上来了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这时领班带着保安终于到了,顾望西没看被保安制服的周至胜一眼,他低头整理西装领带,说:“麻烦帮我报警。”
经理进来道歉,顾望西一摆手,大度地表示:“不碍事。跟他们没关系。”
闹事者被带着,地上的残局也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菜品重新上过。
三位老板坐下来,恍然惊觉,顾望西这位二十出头的归国华侨,表现得温文尔雅,绅士可亲,但他打人的动作却十分凌厉凶狠。
回想一番此次会餐,顾望西不动声色地将谈判主动权握着掌心里,竟一直未让他们摸到一丝一毫。
贝碧棠从西北寄回上海的东西,比她迟了三日光景到达。
在邮政局没通知她去东西前,她这两日,打听到了换票换物的地方,用钱换了足够做一身新衣裳的布票。
去货物齐全的百货大楼挑了半天,挑出自己最中意的花色,买好了布再去专门的裁缝店。让老师傅给她添体裁衣,自己一边说着要求,老师傅一边画着设计草稿图。
贝碧棠怕来不及,还加钱让裁缝店加快加急地做。
贝碧棠是会做衣服的,但她自己一年做几件衣服,裁缝店里的老师傅一年做多少衣服?老师傅的手艺她拍马也赶不上。
这次上门,她决心要给男朋友的阿爸姆妈留下好印象。在西北时她便感觉到了男朋友父母对她的漠视,当没她这个人在,那时她不在意,有情人饮水饱,无情金屋寒。她和徐则立感情好便可,不考虑其他。
这一次一回来,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便给她上了好大一堂课。她要想跟徐则立走下去,只想着关起门来过日子是不行的,自家人也容不得她在家里无所事事待太久。
贝碧棠好久没有穿过裙子了,她没选现在最流行的的确良连衣裙,她觉得的确良料子做的衣服又透又闷还飘。
明黄色的中厚棉布裁了一条半腰裙,上面印染着小小的、可爱的带着两片枝叶的同色橘子。上半身贝碧棠选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因为剪裁好,显出不凡来。
贝碧棠再把带回来的黑色圆头低跟皮鞋拿出来,擦干净晾晒,准备出门前的那一刻再穿上。
贝碧棠去邮政局将厚厚的麻布袋拖回来,在楼下纳凉的苗秀秀一见,立马扔下老姐妹们,上前去帮忙,两人一起将麻布袋拖上屋子里。
苗秀秀眼睛盯着麻布袋里头,说:“这两日你又是做新衣服,又是擦皮鞋的,你想干嘛?贝碧棠你老实跟我讲。”
贝碧棠解开麻布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在西北处了个对象,他也是上海人,是我的初中同学,不干什么,我去找他而已。”
说出来的话惊涛骇浪的,哪怕贝碧棠上次说要自己找,苗秀秀也没当回事。她以为贝碧棠只是不想别人管她的事,贝碧棠从小主意就大,打定主意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苗秀秀顾不上东西了,她摇着蒲扇,急忙追问:“他叫什么?几岁了?家里人都干什么的?住哪里?有多少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又是干什么的……”
贝碧棠不回答,她将要带去给男朋友阿爸姆妈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东西早在西北时,她就亲自做好了包装。牛皮纸一小包一小包,用磨好的麻绳绑起来,系成一个个好看的中国结。这么长的旅途运过来,包装也没有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