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雪依旧在落,一片片冷雪被风吹落,风如刺,声似哨。风雪中,寂寥的长街,长街上已看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静寂的长街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年,只见这少年白衣如雪,长发如雪,就连冷峻的脸庞和那傲然的眉宇也如雪一般煞白,唯一不是白色的是他的那双眼眸,但这双眸子却闪着比冰雪还要冷的寒光,他似乎就是风中的雪,雪中的冰。一阵寒风袭过,卷起了他的袖袍,就在袖袍飘起的那一瞬间,突然闪过一丝寒光。那是一柄剑,一柄杀人的剑发出来的寒光,而握剑的人,就是这个看似体弱的白衣少年。寒风已去,那令人发指的寒光也随即消逝。贾府的大门高三丈,朱红漆,金环锁,双雄狮。如此雄伟的府邸自然不会没有后院,不但有后院,而且后院中还有后院,后院的后院还有后院。在这最深,最后的一重院落里,庭院幽深,深莫可测。贾万山就躺在这最深的庭院里的屋门旁的一张摇椅上,他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将两条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的伸直,保持着最舒服的姿势。在洛阳城,无论谁的名声都不如“贾老爷”那么响亮,谁的产业都没有贾老爷的一半多。贾老爷自然就是贾万山,贾万山的财富和名声不是祖上传下的,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全凭他的双手和他的勤奋换来的。所以,他有很朋友,那些帮助过他的人,还是他帮助过的人,他都把他们当成朋友,但同时也有很多仇人,那些嫉妒他,羡慕他,恨不得他马上死的人。贾万山静静的躺在那,看着屋檐外飘撒的雪花落在院中的那棵梅树上,这本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仇敌很多,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一把刀,或者一柄剑刺穿他的心脏,划破他的咽喉。但倘若真的有仇家要找他寻仇,也必须要先打败他的七十二护院守卫。想到这里,贾万山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虑更深了。贾府中的护卫的武功都可说是江湖中一流的,里面还有两个身长八尺的力士寸步不离的守护在他左右。而他自己身上也穿着价值百万刀枪不入的金丝甲,别人非但无法要他的命,似乎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虽然贾万山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他也依然深信自己不会死。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吹落了贾万山身上的貂毯,他身旁的两个力士同时抢着去捡,贾万山的慈祥目光也跟随着那两个忠厚的力士。这一刹间,没有人留意,因为这一刹那实在太短了。所以,他们疏忽了,他们认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但偏偏就在这一刹那间,贾万山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他就立刻觉得自己的胸口瞬间变得冰凉无比,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把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剑立刻被拔出,鲜血激飞,雾一般的血珠四溅,当血雾消散的时候,贾顾只看到了一道白影和缓缓倒下的两位忠厚的力士。据说贾顾入殓的时候,眼睛还是瞪着的,目中还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雪已停,风已住。白色的晨雾随着渐渐升起的冬日,一缕缕的随风飘散而去。贾万山的府邸依旧雄伟,张老头一如既往的早起,但他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贾万山和那两个力士护卫尸体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然后,贾万山的死讯立刻就震动了江湖,相比之下,他的死因比他的死讯更惹人论议。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谁也不知道杀死贾万山人的体型样貌,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贾万山死了,洛阳城中最令人敬佩的贾老爷死了,但洛阳城并没有因为贾万山的死而变的消沉。贾万山死了,洛阳城中最令人憎恨的贾老爷死了,但洛阳城并没有因为贾万山的死而变的美好。洛阳城,依旧是多姿多彩的一天,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喧闹无比。贾府庄院大门两旁的石狮旁依旧如往常那般挤满了等待贾老爷施舍粥饭的乞丐。贾府的大门开了,乞丐们簇拥而上,他们并没有看到平日里施舍粥饭的张老头,但是,他们透过门庭就看到院里惨白的灵堂。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仿佛突然就出现了六条穿着孝衣,光着脚的汉子,把一口黑漆棺材抬到院子里。张老头跪在灵堂里在灵柩前,为贾万山点亮了那盏长明灯后看起来仿佛又老了很多。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穿着孝衣的大汉翻身下马,疾身来到贾万山的灵柩前便跪了下来。张老头依旧面无表情的跪在哪里,盯着飘渺的长明灯,问道:少爷呢?那名大汉面露难色,终于还是回道:少爷他,不肯回来。天色仿佛是突然间就暗了下来,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缓缓的飘落下来。在这刺骨寒冬的夜晚,除非必要,通常很少有人会放弃温暖的被窝。,!黑暗的院落,本来有一点灯光,灯光就在灵堂里,灵柩前,灵案上。但这灯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张老头起身添了一把麻油,昏暗的灯光这才渐渐的由暗转亮。然而就在张老头刚添好灯油,正准备袭身跪下的时候,忽然间,也不知从哪里有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吹来,张老头急忙用身体挡住寒风,好不让寒风吹灭刚明亮起来的灯火。但是,灯光终究还是灭了。等到灯光再亮起时,张老头发现棺材已不见了。只有那盏长明灯在黑夜里闪烁着,宛如鬼火照着张老头惨白凄凉苍老的面庞。寂寥的长街上,雪依旧无声飘落。夜空隐约有月。长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家家户户也都闭上了门。唯一的人,恐怕就是就是蜷缩在墙角饿了一天的乞丐阿旺,就在阿旺缩了缩身子,拉了拉披在自己身上的那条破旧的残席正准备进入梦乡饱餐一顿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有一口棺材犹如鬼魅一般地轻轻飘向远方。当棺材飘到洛阳城外一片幽深密林外的一条古道之上,你才会发现这件事情并不像阿旺看到的那样诡异。棺材当然不会自己动,棺材是由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的人扛着,这人踏着积雪,扛着棺材一步一步的朝密林深处走去,他的动作虽然看似极为缓慢,但瞬间便没了影踪。冬夜已深,寂静无比,月下已有雾渐渐升起。在密林的深处竟有一处不小的院落,院门敞开,里面灯火明亮,屋内生着火炉,火炉旁摆着一桌,桌上还有酒。贾顾就坐在火炉旁,自斟自饮,忽然,他停下手中的酒杯,对着院外一株梅树,言道:既已来了,就下来共饮一杯吧。只听闻在那梅树的阴暗处,恍惚有笑声传来,随即一条人影箭一般的射来,落在地上时,却轻得像是羽毛。只见这人一身白色劲装,面眉清秀。贾顾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坐下身添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后,轻轻推到对面,开口问道:李天龙,夜已近三更,你来此处所为何事?李天龙倒也不客气,在火炉旁与贾顾对面而坐,伸手便夹住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毫不客气的立刻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就这样,连喝了好几杯后,李天龙这才深深的吐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看看?贾顾看着燃烧的火炉里的炭火,神情看起来仿佛很悠闲,但一双眸子里却闪着冷光。突然,他缓缓站起身,背负着右手,左手轻轻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到屋门前,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积雪,只长叹了一声。李天龙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又说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子,真不想回家看看?”贾顾悠闲的神色顿即黯然,虽然仍是那么漠然无语.但已不如先前那般站得稳了,身体仿佛开始有点微微的颤抖。李天龙盯着贾顾的背影.又好似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李天龙又接着说:好吧,看来你的心意很坚决,那我只好把棺木送回去了。”李天龙刚说完,贾顾立刻就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的盯着李天龙,问道:“在哪?”李天龙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自从三年前你被赶出家门,你就与家里断了来往,但是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你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但你又不肯放下面子回家去,所以呢,我就把棺材给你送来了。言语间,李天龙人早已纵身而起,不见了踪影。但是,就在这一瞬之间,李天龙又回来了。贾顾的眼前就多了一口棺材。当李天龙扛着棺材走进来,慢慢地放下棺材时,贾顾就静静地看着这口棺材,脸色忽然就变得惨白,眼眸中的冷光看起来更深了,仿佛已交织成一种凄惨而悲恨的图案。李天龙把棺材摆在面色惨白的贾顾面前,静静的站在一旁。贾顾也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贾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轻地,慢慢地推动着棺材的盖子,然后他的脸色就忽然变了。雪依旧在落,太阳也难得地在雪中出现。洛阳城,这座历经无数战火洗礼却依旧繁华昌盛的古城,在冬日下,风雪中,若隐若现,显得那么的飘缈,那么的孤寂。贾顾回去了,又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城市。这里的每一条街道,街道上的每一家店铺,他都熟悉,因为他是在这里长大的。三年前,当他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永远也想不到,今天会在回到这里。张老头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他只是跪在那,痴痴的瞧着长明灯。在闪动的灯火里,张老头仿佛看到了他年轻时的身影。年轻时的他,尽管他比周围的人都要大上那么几岁,可是大家却都喊他小张。那时,他几乎每天都要饿着肚子,尽管这样,他一口气却能扛几百斤的麻袋,他每天干的比谁都多,每天比谁都要累,可是,赚的却比谁都要少。直到有一天,好不容易盼到能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却昏倒在路边上。等他醒来时,他正躺在一间破的不能在破,乱的不能再乱的破屋里。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的人就坐在他的身旁,静静的煮着一锅白菜汤。:()极道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