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巨浪肆虐下,他深深埋头,双眼已被风雨侵袭得无法睁开,牙关因紧张而不由自主地紧咬。他不敢有丝毫的分心,牢记着镜尘嘱咐,将船头扭转向西方。
稍稍喘了一小口气,便重新聚力。
所有人似是被定住般,无助地等待着,溺水之人般的窒息地度过了一瞬又一瞬。
不知过了有多久。
“唔。”镜尘下船舱的水流中艰难浮现,全身湿透,双手紧扒着船板喘息。水下暗流汹涌,远超他的预想,激烈得几乎无法睁眼。
幸赖他对各种车马行船的机弦结构了然于心,且拥有出色的水性,他才能在波涛汹涌中保持平衡,精准地找到那根断裂的机弦并修好。
“有谁能下水?”他抹了一把脸,厉声问道。
船上的船工皆是凫水的好手,只不过狂风怒浪吓破了众人的胆。这一会儿虽狂风依旧,船却奇异地平稳了,胆子也大了几分。
一人奓着胆子,哽着干涩的喉咙道:“我等几人皆可……”
他说完又向身边几人说道:“咱们无论如何要拼一把,否则看这狂风,小命必定要交代在这里。”
他这话唤醒了这几人求生之志,也上前几步表示愿意前往。
镜尘这才略略放心,他平复了下心绪,向三人指道:“你、你、你三人先下水,若要换气,便由后边的人顶上。船往西边打,去响蛇滩……”
他来不及向船手解释,直接发号施令。
他深知为何在这狂风之中,这船仍能稳稳地航行,心中更加急切,于是瞥了一眼船尾,便再次跃入水中。
船上的船工们,先前还惊魂未定,如今找到了主心骨,不再迟疑,纷纷紧随他跃入水中。
船甲之上的舵已损坏,船工们对这艘大船熟悉,且他们水性极佳,经由镜尘指点,不一会儿,四人便各自稳住了一个机弦齿,齐心协力,大船再次确定了方向,迎着狂风,坚定地驶向西边。
船身方向蓦然扭转,令觉枫心中惊喜交加,这自然是镜尘重新掌握了船舵的明证。
此船平日需二十余人合力操控,而今仅余四人,其气力自然捉襟见肘。先前下水的三人迅速耗尽力气,不得不浮出水面换气。镜尘则巧妙地一脚抵住船舱,另一脚稳踏机弦的齿间,鼻子稍离水面,作短暂的喘息。
船身已稳稳地转向西方,只要再坚持短暂的时间,大船便有望避开这阵狂风。
海水冷冽刺骨,镜尘体内却奇迹般地涌现出一股暖意,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这两股力量在肌肤之间激烈地交战。
随着又三名船手跳入波涛之中,镜尘终于松了口气。在他们的操作下,机弦缓缓转动,大船继续驶向西方。
船外渐渐洒入一束温暖的光,整艘大船由黑暗逐渐步入光明之中。船上的乘客们纷纷向窗户聚集,喜悦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船舱下层,光线逐渐渗透进来,镜尘疲倦地靠在船舱壁上,他的下巴微微抬起,衣物紧贴在汗湿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