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没有听到身后再有人出声,沈寄时转头,看到桥妧枝早就已经扶着那个赵郎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沈寄时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回到沈府时,家中无人,沈寄时泄愤般将长枪插进地里,直接进屋睡觉,一睡便是一整日。
青城县不大,城北有人街头斗殴的事情不消片刻便传遍大街小巷。
沈寄时醒来时已是傍晚,月色清辉,照在庭院中仿佛落了满地白雪。
他衣衫单薄出了屋子,抬眼一看,庭院中央撒了一撮一撮的稻谷,黑色的织网大咧咧扣在上面,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沈萤鼻尖被冻得通红,看到他出来,嫌弃道:“都怪你,把我的家雀儿都吓跑了。”
沈寄时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本来你也抓不到,这东西青城山多的是,下次给你捉一只。”
“重要的是捉雀的过程,谁要你的破麻雀。”
沈寄时懒得理她,转身去厨房寻吃的。
沈萤搓了搓手,跟上来,幸灾乐祸道:“我今日在学堂听说了一件事,说是白日有人在城北街头斗殴。”
沈寄时皮笑肉不笑,一把将凉了的鸡腿塞她嘴里。
“唔!”沈萤咬了一口鸡腿,一边嚼一边道:“可怜小桥姐姐,连日为了军粮奔波,某人还不识好人心。”
沈寄时皱眉,表情严肃:“什么军粮?”
“东胡人占领长安,大梁退居蜀州,去年蜀州以南收成不好,粮食征收不上来。年前,淮南来了一户粮商,在蜀州逗留了许久,小桥姐姐听说了,一直在其中周旋。”
军粮告急的事情沈寄时早就知道,但是——
“军粮的事情朝廷没有派人解决?”他下颌绷紧,“那个赵郎君就是淮南粮商?朝中那些人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这是什么好事不成,还要相国家的女郎来费心周旋!”
沈萤不懂朝廷的事情,只摇了摇头,咬下最后一口鸡腿,小声道:“军粮的事情与你息息相关,小桥姐姐又是相国大人的女儿,想要出一份力也无可厚非。兄长,你还是去给小桥姐姐道个歉吧。”
沈寄时没啃声,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厨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身穿戎装的妇人走进来,看着两人在厨房啃鸡腿不由得叹气。
沈萤呀了一声,扑过去兴高采烈道:“娘亲!”
沈寄时跟着喊了一声:“娘。”
将军身上的铁甲尚带着夜间的寒气,她伸手卸下腰间长剑,对沈寄时道:“白日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如今朝中无人,军粮的事情确实有疏漏,我会亲自派人处理。”
沈寄时偏头,不说话。
将军看着眼前十六岁的少年,惊觉自己似乎已经苍老了很多。
“沈寄时。”她声音威严,俨然一副严母的样子,“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你赌一时之气,等哪日真到了马革裹尸的一天,后悔都来不及。”
“娘!”沈萤眼皮重重一跳,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吉利。
沈寄时咬牙,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厨房。
“哥,你去哪儿?”
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来穿衣服!别到时候没死在战场上,先被冻死了。”
沈寄时脚步一顿,回身拿起氅衣就走。
子时的更声响起时,沈寄时正坐在桥府的墙头上看月亮。
青城县与长安不同,这里地方太小,做不到长安那般夜间灯如昼,一入夜,便静的可怕。
桥府的小院漆黑一片,他枕着手臂依靠在墙边,冬日冷风一吹,就不可避免地打了几个喷嚏。
少年轻嗤一声,浑不在意,只看着桥妧枝漆黑的窗户,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