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脸颊上似有若无的痛感,强制自己进入沉眠状态的黎向衡,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白日他和黎晗影交谈场景的再现。
隔着书房宽大的办公桌面,他们各自占据一边,自成两片势均力敌又界限分明的国度。
黎向衡的视线里映进黎晗影毫不退让的神情,下意识感到些许恍惚,记忆里那个跟在他身后,敬重地唤他为大哥,事事信赖听从的弟弟,竟然已经成长到了今日的地步。
黎晗影没有留给他太多追忆往事的时间,赶在他前面开口,慢条斯理说着:“我明白大哥总在担心,我手上拿着和你一样的股份,万一哪天对做生意感兴趣,会进入黎氏和你争夺地位权力。”
“但小时候做出的承诺,到现在依然生效。”
“我只喜欢从事一些结构相对而言简单明了的工作,不想花时间在揣度人心上,教书就很好,我传授知识,学生汲取知识,有黎家这一层关系在,我也不用考虑太多的人情往来和名利交换。”
“如果大哥无法相信我,我愿意在转让一半股份给愿愿后,再把手上的半分之五出售给你。”
尽管黎晗影数年如一日远离名利场,但黎家人敏锐的血液始终流淌在他的身体之中,他眼里的情绪透着真挚和坦诚,提出的条件令黎向衡不可避免地动摇一秒。
其实就像黎晗影所说的那样。
只要最多的股份掌握在他手中,剩下的百分之几转让交易,又有什么要紧。
可被某种不可告人的念头驱使着,黎向衡还是要道貌岸然地说道:“阿晗,你没必要揣测那么多,股份在你的手上,我从来都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股份落在施愿的手上。”
黎晗影不解:“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愿愿拿着股份,无非就是生活过得更加张扬任性一些而已,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何况转让股份这件事还是我提出来的,她从头到尾爱的只有我这个人。”
自家弟弟自信且一厢情愿的恋爱脑,使得黎向衡听见自己的内心发出一声清晰响亮的冷笑。
他一面想着都这样了,不被骗身骗钱才匪夷所思,一面开口提醒他:“行,施愿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我们先按下不提,难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和父亲什么了吗?”
“你的病就算好了也有复发的可能,不可以随便和其他人亲近,就算想要谈恋爱,恋爱的对象也要经过我和父亲的同意才可以,这些医生叮嘱过的事情,你全都忘记了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黎向衡,黎晗影挑起眉:“现在父亲已经去世,替我相看女人的权力就落到了大哥手里,那么大哥认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温柔的、体贴的,还是贤惠的?”
黎向衡简明扼要:“不论什么样的,反正不是施愿这样的。”
黎晗影笑了笑:“所以爱情就是这么奇妙,越是不可能的人,越会互相吸引。我做了很久努力,想要控制住情感的发展,可惜还是失败了。我做不到,大哥更不行。”
彼此仿佛初学说话的幼童,来来回回拉扯,尽是些“我说不行”、“我觉得可以”的废话。
黎向衡后撤身体,倾斜脊背靠上皮质柔软的老板椅。
两天不睡觉,令他双眼发涩,脸颊上的巴掌印亦是一下又一下通过胀痛感吞噬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