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悄正纠结着要不要细问,就见二喜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将一本书递了过来。
正是那本看图识字。扉页早就旧了,磨损得也厉害,可见翻阅得多频繁。
“夫子,不,顾三爷,是我错了。爷爷他说得对,我们这样的下等人不配读书,这本书我不要了,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他曾经跟着老农在大户人家呆过,熟悉上层社会的规则,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磕头求饶是最有用的办法。
跟顾影停差不多大的孩子,口齿却比娇养出来的富家孩子清晰许多。
他穿得十分邋遢,小小的脸蛋上黑一块黄一块,很快就被清泪冲刷出两条鲜明的沟壑来。
想来上次黄家,他是被爷爷精心洗刷过的,就怕唐突贵人。
“你爷爷呢?”顾悄还记得那个淳朴的老农,也记着他教授的养鸡要点100条。
一听爷爷,他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我爷爷没了,呜呜呜雪太大,他滑下了山……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读书去外面找我爹。”
顾悄被哭得脑仁炸裂,熊孩子达咩,他十分凶地瞪眼恐吓,“再哭把你送官杀头!”
二喜的嚎啕哽在了喉头,一边鼻孔里还吹出一个呆愣愣的泡泡。
“啵”得一声,炸裂在静谧的房间里。
小朋友不多的羞耻心也一同炸裂,眼泪鼻涕猛然间如洪峰涌下,好在是没敢再发出声音。
顾悄十分挫败,他耐着性子问,“你们为什么抢书?要念书村里开了社学,自有耆老教你们。”
居中的4号见1号、7号都不做声,弱弱抢答,“没有社学,里老不许我们读书。”
1号口气很冲地补充,“他说,读书坏性祸患多,村里所有书都被他烧掉了。”
众人无不戚戚,唯有黄五热泪盈眶,十分向往,“所有的书都烧掉了啊……村长姓秦还是姓赢?”
顾悄瞪了黄五一眼,没好气问,“谁教你们抢的?”
1号可硬气,“都说了是借!那些人每年都进县城,半个月垂头丧气回去,到时我们会还的!最多……最多就扣下一些纸张笔墨……”
顾悄简直气笑了。
“你们还有理了。不问自取是为偷,擅夺强取就是抢!哪个夫子敢教一群强盗?还是这么强词夺理的强盗?”
几根花生苗显然不接受“强盗”这个身份,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
1号更是谴责,“亏二喜将你吹上天,原来你跟旁人也没什么区别。里正不叫我们读书,把教书人都赶了出去,整个村子里,写信往来、人丁税目,都只有他能经手。哼,他昧了那么多黑钱,没人来管,我们不过借几本破书,就变成强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