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又做了那个梦。黄昏的户外,笼子里关着一只大雁。所有人围成一圈,热热闹闹坐在露天宴席上,中间是一座高台,台上有三十名女子抱着琵琶献艺,全是倾国倾城之姿。席位上坐着穿正装朝服的官员,每个官员身旁都坐着家眷。穿着统一的宫人们端酒送菜,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林萱见过类似的场景,当初邧帝的表侄祁阳侯娶妃纳彩时,也举行过类似宴会。眼前的宴会比祁阳侯娶妃时更庄重肃穆。是哪位贵人要娶妻?她为什么会到这样的梦里来?乐曲停止,所有人起身山呼万岁。肃穆的仪仗簇拥着裴云瑾和林萱走来,裴云瑾笑着说众卿平身。他们起身,看向裴云瑾身后,纷纷露出惊讶,谁都没想到皇上竟然带来那个妖女。宁太傅下意识去瞧西境公主的脸,那西境公主果然面色僵硬。宁太傅的夫人将裴云瑾身侧的林萱引到一旁,笑道:“贵妃娘娘,您坐在这里。”宴会上的大臣们将目光投到林萱身上,似乎都在责怪她不懂事。所有人都穿正装出席宴会,只有林萱一个人穿得简单,发髻上只随意装饰了一朵绒花,清丽妩媚。而宴会上穿着最华丽的女子是年方十六的西境公主,头带凤冠,身穿霞帔,通身贵气。林萱看向裴云瑾,裴云瑾却只是对她笑笑。宁夫人再次热情邀请林萱落座,可林萱还在等裴云瑾的答复,裴云瑾并未看她。只见西境公主施施然坐到了他身侧,裴云瑾也并未反对。原来她又梦到了裴云瑾当皇帝后的那个世界。虽然是在梦里,可入梦旁观的林萱,却能与梦中的林萱感同身受,她能感受到那种徘徊在胸口的痛楚和酸涩,还有眼眶里的泪意。裴云瑾身旁的位置竟然不是给她坐,他要立后了吗?她虽是贵妃,在高贵的皇后娘娘面前却只是个妾。从此以后,裴云瑾身侧的人都不是她了吗?她也只是裴云瑾从战场上救下的孤女,若不是裴云瑾,她早已不在人世。西境公主虽然还不是皇后,却已经拿出了皇后的气度,笑着向林萱展手示意:“贵妃娘娘怎么还不落座?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开席呢。”林萱看向裴云瑾,裴云瑾却正在跟一旁的大臣说些什么,并未看他。她只好垂眸,忍着委屈,跟随在宁夫人身后,落寞坐下。歌舞又起,众人向裴云瑾敬酒。西境公主性格豪爽,与裴云瑾聊得投入,斟了杯酒,敬到裴云瑾面前:“陛下,从今日起,我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这杯酒,沉月敬您,今夜您饮下这杯酒,沉月就是您的妻子,从此为您生儿育女,绵延后嗣。”裴云瑾坐在上首微笑:“沉月,按照我们大周的习俗,行完三书六礼后,你才是我的妻。”西境公主沉月却笑得明艳可爱:“可是按照我们西境的习俗,您饮了我的酒,今晚把我带走,我就是您的女人了。”大周与西境联姻,乃在座所有朝臣所期盼,且西境公主年幼美艳,身材婀娜,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她远道而来,却豪不羞涩,放下所有矜持,向皇帝献酒,所有人都期盼着皇帝能接下那杯酒。宁太傅也忍不住劝道:“陛下,沉月公主远道而来,您作为主人,礼应遵从西境习俗,饮下这杯酒。至于六礼,礼部已经拟好时间,不日即可完成。”西境来送嫁的几个大将军也起哄笑道:“陛下,您要是不喝这杯酒,便是让沉月公主失了脸面。她年纪小,以后怎么在宫里做人呢?若以后大家都拿这事笑话她,她这个皇后哪里还有威严?”皇帝不接她的酒,是不是对她不满意?西境公主虽然落落大方,毕竟年幼,听送嫁的大将军说出她的心里话,她也开始委屈。可是离开家里前,她的母皇告诉她,凡是位高权重的女人都不能哭哭啼啼。如果她在大庭广众下掉眼泪,就会永远被人看不起。终于,裴云瑾从她手里接过酒,笑着饮下,又回敬沉月公主一杯酒,笑道:“公主不远千里而来,是铭泽失礼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朕就是你的家人。”沉月公主放下酒杯,俯身在裴云瑾脸上亲了一下,“沉月喜欢陛下!”纳彩之礼进行得顺利,在座朝臣皆大欢喜,歌舞升平,酒过三巡,裴云瑾才有闲暇关心几乎是坐到角落里的林萱,他端着酒走过到她身旁,说:“你怎么一直撅着嘴?”林萱沉默一瞬,侧过身不看他。裴云瑾坐在她身侧,搂着她的腰,夹了一块花生核桃酥给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你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