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解惑,”方鉴云说,“我想知道,我和一个人的缘分是否已尽。”
那方丈双手合十:“施主,解惑和算缘是两码事。惑或许可解,可缘分外人是解不开的。”
方鉴云微怔。那老者呵呵一笑,示意方鉴云来到蒲团前,又拿过一个签筒。
“算缘和求缘,则又是两码事了。”老方丈轻抚白须,望着青年的目光慈祥而和蔼,“施主是第一次来重山寺吗,可知道这里求签的方式?”
方鉴云把伞放下,抬头望去,与端坐莲花台上的佛像对视,面无悲戚,眼底的墨色却愈发黑得深不可测一般。
他跪坐下去,伶仃的膝盖骨将长裤的布料顶出一块尖锐的凸起,抵在柔软的蒲团上,裤脚下露出一截被长袜包裹着,踝骨分明的脚踝。
“我知道,”他闭上眼睛,低声念叨,“六年前,有人曾经也带我来过这儿,想求缘。”
两份快餐摆到桌上,连星帆掰开筷子,又拿出一副递给对面的闻序。
“你个联邦检察官,混到跟我一起吃盒饭这份儿上,也真够窝囊的。”
他说。闻序打开自己那份盒饭,把钱包随手放在桌边,听了这话嘁了一声。
“业务做到全处甚至全部门第一也没用,该提拔谁照样提拔谁,”闻序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嘈杂的快餐店中,“我现在也想开了,说不定人家还觉得我不是不同流合污,而是假清高呢。他们那些垃圾话我早就免疫了。”
连星帆无奈地笑了笑,二人同时低头吃饭。
闻序和连星帆之间,既是医患,也是朋友。他和父母常年失联,检察院的同事嫌弃他穷,奚落、排挤他,好在闻序也不是那种习惯性反思的内耗人格,真有什么心事了,也只会借着治疗的名义同连星帆说一说。
他的社交关系太简单了,简单得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
“钱包放在那,不怕被人偷走啊。”
连星帆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闻序扒了口饭,放下筷子,把钱包打开,展示给他看:“你看看,这里最值钱的就是上次过节检察院发的购物卡了,贼偷了都嫌寒酸。”
连星帆瞥了一眼,用筷子头指了指钱包的透明夹层:
“你还带着这玩意?”
闻序把钱包翻过来,看了看,自然而然道:“哦,这个是一直放在钱包里的护身符,看样子好像是重山寺的。一直放在钱包里,也没太注意……”
“等一下,闻序。”
连星帆忽然想到什么,在闻序“哎你真偷啊,我就说说”的阻拦下依旧不由分说拿过钱包,仔细端详了一番,皱起眉头。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连星帆一句没头没脑的感叹,把闻序搞蒙了:“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