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澈转头看去。
“嘶……”
场地尽头,瞿清许放下□□,战栗着弯下身子,单薄的身影因为巨大的后坐力而瑟瑟发抖。
楚江澈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搀起,反而抬头眺望。
十米外,弹孔不偏不倚,正中十环靶心。
他重新回过头,看见瞿清许弯下腰喘息时露出后脑勺上梳起的丸子,以及那一根横亘在脑后,勉强可以称之为发簪的枝杈,树皮粗糙毛躁,插在那光滑柔顺的发丝里,有种格格不入的简陋。
楚江澈还是伸出手,拉过瞿清许收的快皮包骨的手臂,把颤抖不已的oga从地上小心扶起。
“我不知道它会对你有这么大的负担。”楚江澈道,“若是对身体伤害这么大,还是算了,也不非得靠这一个法子——”
“不。”
楚江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难掩意外地看着瞿清许吃力地直起身子,扭头看他,满脸写着不服输的倔强。
“江澈,我不想再逃避了。”
瞿清许声音虚弱,眼底甚至再次漫起酸涩的湿意,可这一次,楚江澈明显感觉到,这表面脆弱纯良的oga,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却在悄然改变,如雨后笋苗破土而出,飞速地成长。
“当初他是怎么摧毁我,扼杀我的,终有一天我就要用相同的方式还施彼身。”瞿清许喉结上下滚动,一字一顿道,“爸爸,妈妈,还有……还有阿序,他们都在看着呢,我不能退缩,也不想再当懦夫了。”
楚江澈难得失语。
见他迟迟说不出话来,瞿清许轻轻一挥手,挣脱了他。脊椎传来尖锐的疼痛,瞿清许颈侧青筋暴起,呼吸都凌乱了几分,却执着地握住□□,举得端正。
他眯起眼睛,瞄准远处一块新靶。
射击的最高境界大概就像哲学中的心外无物,可某一时刻,黑色的人形靶子却在瞿清许眼里逐渐变化,直至成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是他恨之入骨的陆霜寒,而是一个泪水涟涟的、无辜又无助的少年。
——是三年前那个懦弱的自己。
凛冬的清早,射击场内仍冷气逼人。或许是寒意侵蚀了肌理,亦或是刚刚那一番话短暂乱了心智,青年苍白的眼角泛起一小片薄红。
他将食指勾住扳机。
“阿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哭了。我要带着你的那一份,活下去,活到这条血路浇筑的尽头。”
下一秒,他叩下食指。
砰——!!
“一百九十九环!”
训练场的记录员走上前,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我的老天爷,这简直就是枪神在世啊!我来这十三年,从没见过一个旁听生能打出比所有教官还恐怖的成绩……大神,能告诉我你最后一发为什么差一点没能十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