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中的日月星辰,应当与别处是相同的。今人看的日月星辰,与古人看到的日月星辰,应该也是一般无二。星宿运行自有其轨迹,天天看着,一代又一代地看着,看得多了,总能归纳总结出些许规律。所谓一个甲子一轮回,只是大部分人,活不了那么久。在这个平均寿数不足五十的时代,若能活到七八十岁皆可称之为人瑞。所以当初‘年兽’事件,梧桐村中里正携几位老叟共同去拜见县官,会让何廷树那么紧张和重视,甚至毫不犹豫地举县之力,动员民众,准备应对之法。不仅是大夏自古以来便有的尊老敬老习俗,更是因为活过一甲子的老叟们,人老成精,活得久、见得多。他们敢用自己一生的信誉担保,郑重发出的警示,但凡是个认真负责的县令都不会忽视。井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好似看着一个曼妙翩跹的身影,徜徉于无限星河与星辉共舞。又好似回到万年之前的某个夜晚,她在同样的地方,看着同一片星空,亲眼见证道道流星划过夜空,二十八星宿百多位星君齐齐入世。时光长河掀起微澜。之后,天崩地裂,仙魔混战,死伤无数,三界皆危。梧桐山应运而生,镇守三界交汇处,绵延千里自成一脉。一缕晨光照在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上,身体被软软的毛球毯卷着,只有一张白嫩的小脸露在外面。白泽歪歪脑袋,看见井晓睁开的双眸中眼神呆滞,漂亮的杏核眼中毫无焦距,就知道小姑娘只是身体醒了,神思还没回来。于是瑞兽双爪交叠,垫着下颌,圆溜溜的兽眼定定地看着有些呆呆傻傻的小姑娘。这般神情的井晓并不常见,不似平日里的冷漠疏离,也不是那种万事随心的自在,反而像是森林里待在母猫身边吃饱喝足的小奶猫,神情中自带三分慵懒七分餍足。“唔,白泽你盯着我做什么?”清醒过来的小姑娘,立即竖起墙高沟深的私人领域,小脸上挂起了漫不经心的招牌表情。白泽从善如流,跳过脑中胡乱的猜想,更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探问井晓刚刚在想什么。“山主醒了?琮苍殿下做了烧鸡和菌菇粥。”井晓对着初升的朝阳伸个懒腰,随手理顺乱糟糟的头发,简单洗漱坐等开饭。琮苍太子从卤汤锅里捞出一扇羊排,一根根肋骨拆开,羊肉块上带着白白的油脂,摆在盘子里脂肉颤颤巍巍,带着诱人的甜香。“山主试试,我用卤料配方卤的羊排和羊腿。烧鸡是先卤后烤的,比直接烤鸡更入味。”井晓点点头,懒得说话直接开吃。一夜大梦,与血脉传承同游万载山河岁月,消耗的神识灵力过多,让小姑娘心神倦怠,连带着对美食都提不起兴趣。琮苍太子敏锐地感知到井晓的情绪状态,以眼神询问白泽,见对方朝他摇头,便也歇了探问的心思。营地很安静。除了大小毛球在晒太阳补充灵力,其他生物都在吃早饭。小金丝猴和独角蛟默默蹲在边缘,一猴捧果子,一蛟吞兔子,吃的东西不一样,相同的是眉眼间的忧愁。还不如金花松鼠,哪怕是一百年的禁闭,也好过现在这样……悬而未决的处罚,实在太煎熬了。但感知到山主低气压的一众小妖,哪个也不敢吱声,生怕触了井晓的霉头,莫名被加重处罚。“想吃葱油饼了。”井晓这句话是说给大厨琮苍太子听的。小姑娘深谙点菜之道,从来不问别人意见,只点自己想吃的东西。也不管这东西做起来是否麻烦,要费多少工序。当然葱油饼不麻烦,也就是需要调点油酥,相对菜谱上某些百来道工序的点心来说,简单极了。琮苍太子数了数储物袋中的材料,点头道:“好,晚上做。”井晓说想吃葱油饼,身为梧桐山一号大厨,琮苍太子当然得尽量满足守山人的要求。离开竹楼小院,除非特殊情况,基本每日都是两餐。早上吃过早饭就赶路,林中天光一暗便要开始找过夜的地方,然后准备晚饭,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吃过晚饭该休息了。乌灵站在树梢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白泽走的方向有妖气,连忙拍打翅膀飞过去确认,又回来禀报。“是个女妖,应该是善妖,气息没有污秽的味道。”来自地府的通灵乌鸦一族,对妖邪气息相当敏感,尤其善于辨别善恶。有没有做过天道不容的坏事,一闻便知。“辛苦了。”井晓轻轻应了一声。白泽说要原路返回,她没反对,自然知道回程会遇到谁。堂堂梧桐山守山人,难道还怕个女妖精?遇到就遇到,倒也不必刻意避开。绝色女子擎着一柄花伞遮挡细碎的阳光,以仙人骑鹤式端坐在横斜的树干中间,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你们不是想见她吗?现在见到了。”井晓冷不丁地开口,吓得几只小妖一激灵。金丝猴和独角蛟,你挤我一下,我碰你一下,都想把对方推出去回话。容真看不下去了,跳到那名女子面前,拖泥带水地拱手行礼。“在下容真,见过姑娘,这厢有礼了。”绝色女子并没出声,笑容也未变,连举着花伞的角度都没变换一下。容真不懂尴尬,他仅有的人族礼仪,还是当年跟着上一代守山人井川学习的,所以自认为行过礼的榕树精,立即把绿苍苍的脑袋,凑到那女子面前。“哎,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女子漂亮的杏核眼闪过一丝冷意,伸手轻飘飘一掌挥出,把千年修为的榕树精打飞出去三丈远,然后继续以温柔的目光注视井晓。砰——容真大头朝下,贴在一株高大的青冈树的树干上。“嘶,看着就疼。”白泽向琮苍吐槽,获得天界太子白眼一对。“欠揍。”琮苍太子从唇齿缝隙蹦出来两个字。这么不懂礼数的树妖,挨揍也是活该。不过容真显然不这么想,背上蓦地生出枝丫,把他的身体从青冈树干上撕下来,绿苍苍的身形再次蹿到女妖面前。“昂,你怎么动手打人。哦不,打妖。同为植物精怪,怎能同类相残?”绝色女子不言不语,再度挥手。“啊……”容真倒飞七八丈,挂在某高大乔木的树冠上。井晓盯着笑盈盈的女妖精看了一会,突然问:“你何时见过她?”:()我家祖传有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