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时候当然就是头发也不抓,衣服也随便穿,看起来有老师样就行。不穿中年男专用polo衫是李萤心最后的倔强,同样还穿t恤加牛仔裤,但他会换成更斯文一点的。
当代年轻人上班下班两副面孔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小乐估计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竖了个拇指:“太强了,不会还当班主任吧,我表姐也是高中语文老师,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您居然还能抽空练琴做歌什么的。”
李萤心老实说:“也是最近才捡起来的,过完暑假又有得忙了,说不定就顾不上了。”
“那不行的,那太可惜了。”小乐说。
俞沅终于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却是在当复读机:“那不行的。”
又说:“走吧哥,不是说要练琴吗?”
“是。”录音前肯定还是要多练练,李萤心起身背上琴包——早上过来的时候怕流程中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他未雨绸缪地把琴带出来了,结果完全没用上,只是背在身上背重。
背好琴后掂了掂,李萤心又对小乐说:“我们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小乐和他们拜拜。
走出去会客厅,李萤心跟着俞沅准备下楼去地下车库,按说在集星这边找个空的排练室练就行,但李萤心感觉自己毕竟不是这里的艺人,来多了也不自在,还不知道会不会让俞沅遭人背后说闲话,于是拒绝了留在这里。
在酒店带监听耳机练也行,不过俞沅说可以去他住的地方,他自己也有个排练室。
背着琴路过半开放的录音室,又穿过一道贴满该公司各个艺人光辉时刻照片的走廊,走到电梯间,不知道先前这一层谁摁了电梯但人不在,电梯门开着眼看要合上了,于是俞沅和李萤心小跑了几步过去。
电梯门关上,里头仅有他们二人,李萤心说:“读书的时候我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俞沅:“嗯?”
李萤心:“就我们变成很厉害的乐队了,巨星,在很大的娱乐公司里面,要去赶通告,经纪人和其他队友在楼下催我们快点,骂我们磨磨唧唧,然后我们就像刚才那样,我背着琴,跟你一起跑进电梯。”
俞沅:“幻想得这么具体?”
李萤心一时语塞,想想也是,一般别人幻想应该都是模模糊糊的,李萤心以前还真挺热衷在脑子里演电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用时下很时髦用来给人贴标签的东西搪塞过去:“我们enfp就是这样的。”
“噢。”俞沅又问,“那为什么是和我一起迟到,因为我也是p人吗?陈悦不也是。”
李萤心再次语塞,为什么呢?他也没仔细想过。
电梯降到负二层,“叮”一声开门,李萤心终于给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回答:“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只有你会陪我迟到吧。”
事实如此,的确如此,思来想去只有俞沅愿意如此。
石头有他自己的安排,不会玩等来等去那套,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自己出发了。陈悦可能会等他一下,等烦了就走了。
只有俞沅,每次总是……每次总是一定要跟着他走,就算会迟到也没关系。
原本听完小乐说的那些,李萤心的情绪就不太高涨,但仍保持着良好的社交状态和人家聊完,现在又因为剖析了一下自己随口一提的旧日幻想,再次感到低落。
与其说是低落,又不如说是愧疚更贴切。
一边想着成天自诩是人家的哥,结果意志完全不够人家坚韧,自己先放弃了,让弟弟一个人在外面劈风斩浪;一边又想即便自己放弃也不能算罪大恶极,人生总有很多不得已,可那时候明明是俞沅最需要关心的时候,自己完全错过了。
这要怎么补啊?
到了俞沅的住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这两年俞沅确实赚了些钱,不过豪宅暂时还买不起,租了套大平层,同样隔了个房间做音乐工作室。李萤心被带着进去时,俞沅虽然没有特别说什么,但李萤心一眼看见墙上挂着上下两排造型各异的贝斯,当然可以理解为装饰,但他一个拿麦克风的用什么贝斯做装饰?……何况其中有好几把是李萤心当时卖掉的。
在收到俞沅还到他手上的那把芬达暗夜蓝时,李萤心已经知道俞沅买了他的琴,可亲眼看到还是再次受到了冲击。
见李萤心视线一直黏在这两排贝斯上,俞沅也伸手指过去,解释说:“那几把……你知道的,上次也跟你说过,当时怕你哪一天会后悔,就先买下来了……这些,是我后来看见,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造型也好看,音色我试了一下也都好听。”
结合小乐跟他说的那些,俞沅买他那二手琴的时候想必自己也还挺拮据,后来可能好了些……李萤心抓住了盲点:“试了音色,你后来还学了贝斯吗?”
俞沅愣了愣:“学了。”
李萤心:“……还以为你就学了吉他而已。”
“毕竟要当专业歌手……流行乐里面贝斯又像一首歌的地基一样,我学也是应该的,”俞沅说着话锋一转,“也不是,我就是想……想我们以前了,所以想学。”
李萤心随意取下其中一把,坐下来抱着琴调音,发现其实琴弦不算很松,平时俞沅应该有时不时弹一下顺便给它们集体保养。
俞沅也跟着盘腿坐到李萤心边上。
忽然李萤心说:“迟到这个问题……不拿赶通告来比喻,因为我其实不知道真正赶通告是怎么样的,但假如是在上学,我们一起上课。
“我知道快迟到了你也会等我,我实在不想去了躲在宿舍,你会跑着去上课,替我答到,帮我记笔记,中午带着笔记和好吃的过来给我,然后等我下午起来,再跟你一起去上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