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和煦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思虑过后,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说着,“就算我不要那反魂树了,你还是会选择跟着他胡闹。”
这话的语气不算重,但也隐有不悦,“和和,既然早已认清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就该尽早脱身才对,你还想等到何时再摆脱他?”
两人身为师兄妹,又曾有一份婚约在身,情谊总比旁人要深厚些,他身为长兄,怎能忍心看小师妹为了一个注定有缘无分的男人烦扰忧虑,苦求不得。
简直是执迷不悟。
“师兄……”这样的情形下,容和和也知道多说无用,只唤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见她如此,嵇和煦深知自己一时半刻也劝不得她,便叹了一声气,转而说道。“我回了一趟瀛洲,用三件宝物换来逢瑄开口,她告诉我,奚夷简那样的本事,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与其相似。”
至于那个人是谁,现下两人已经是心知肚明。
“若此事为真……”沉了沉气,嵇和煦语气坚决,“和和,你与他注定无缘。”
容和和面色未变,看不出悲喜,半晌才答道,“我明白。”
不是从这一日才明白的,而是从初识不久,她就该明白了。
见她应下,嵇和煦终于放弃了将这件事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转而拿出了一个木牌塞到她手里,“早知道你们会如此。”
那是他来到仪粼栈时想办法拿到手的东西,正是为了应付眼下的情况,东西给过去,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六壬谷这次是铁了心要争个魁首,壬一和壬非到底是什么心思,谁也不清楚,你们一定要小心。”
六壬谷的壬非当年可是险些血洗了十洲会武的存在,他不得不隐姓埋名的这些年里,海内十洲也未忘记过他曾掀起的腥风血雨。
此次十洲会武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凶险,嵇和煦自打踏上仪粼栈的土地后,便徒生了一股不安,说不清,道不明,隐隐觉得会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两人正说着话,外院突然传来一阵爆响,间或夹杂着几句怒骂。
若是换作往常,有蓬丘弟子坐镇的情形下,容和和绝不会为了一点乱子而担心。但眼下众人还带着一个奚夷简,那人走到何处,何处便要倒霉。
师兄妹都清楚这一点,几乎想也未想,便向着前院赶去,结果便看到了蓬丘几个师姐弟与那不速之客对峙的场面。
来者是澜真,不知是因为刚刚在小楼里见的那一面不甘心,还是帮宁不还来抢木牌,眼下正饶有兴致地站在这小院里打量着众人,嘴里说出的话让符和韵等人恨不得撕烂了他。
他说,“我是循着美人的香气过来的,只是不知美人藏在何处?”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方丈洲有过不快的经历,奚夷简对这话尤其恼怒,但这一次澜真却不是过来寻他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投向了院子里的女子们,“应是个姑娘才对。”
挨个看过去,最终那目光落在了容和和身上,眼睛不由一亮,“似乎是你……又好像不是……”
若说刚刚还没什么可值得大动肝火的,现在这句话着实是触及了奚夷简的底线,挨得近的人都能听到他攥拳时骨头的脆响。
但澜真也算是个“识相”的人,说罢,便收敛了神色,背着手又好好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笑道,“从前还道蓬丘弟子个个神通广大,超然物外,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如今看来,呵……”
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说出了这样的挑衅之语,饶是蓬丘子弟脾气再好,也不想再忍。
这话说完,奚夷简都能瞥见符和韵手里的刀光了。但他反倒冷静了下来,好奇地看了澜真一眼,据他所知,澜真这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精最大的本事就是“识相”,从来不做这样上门寻衅惹人嫌的事情。
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心惊之下,他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这些人,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而在这一晃神间,澜真已经向着大门退去,边走边说,“奚夷简,真没想到你聪明一世,还能栽第二次,我会回去转告宁不还一声,让他别给你添乱了,谁叫你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呢。”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和飞过去的利刃寒光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方丈洲的蛇精,你又是在哪里招惹他的?”符和韵不知道在方丈洲发生过的那段往事,见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恼怒却不解其意。
奚夷简也懒得与她解释,目光又落在院子里这几个女子身上,最终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容和和,后者同样望向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默契得没有开口。
偏偏在这时,才刚刚安静下来的小院又听到了几声不寻常的动静。紧闭的院门“吱呀”“吱呀”地呼扇了两下,紧接着,便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院外。
那是一个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出现的人。
“壬非?”
这话是嵇和煦说的,在场众人之中,唯有他是在壬非还在六壬谷时便认识了对方。
而对容和和与奚夷简来说,最熟悉的还是那个曾经那个平和不喜多言的二师姐,而非眼前这个换回男子装扮后戾气尽显的男人。
他们眼看着壬非一言不发地走进门,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看不清模样的兵刃,整个人从五步之外就能闻到一股散不尽的血腥味。
一晚上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院子里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下一瞬,来者便将另一只手拎着的东西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