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断臂,看那半只衣袖的样式,应是太玄仙都的人。
“路陶宁发现你了。”壬非也不废话,说完又指了指那断臂,“路上遇到两个想要过来找你报仇的,一不小心,没收住手……”
一不小心就要砍下人家一条手臂?
容和和从未想过从前那个还算贤淑温柔的二师姐竟还会有这样一面,而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让她和奚夷简一惊。
“金枝夫人叫我把你们两个带回去。”
看他的神情,接下这个任务显然是逼不得已,也不知金枝夫人回到沧海岛那边到底掀起了多大的风浪,竟逼得他这个重新站到六壬谷阵营的人又来跑这一趟。
但奚夷简眼波一转,并不打算妥协,“我若是说我不去呢。”
壬非眉头一皱,显然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握着兵刃的手倏地收紧,看上去已经想好了如何强迫他就范。
只是下一瞬,那满脸笑容的年轻人就变了口风,“逗你的,师父叫我回去,我当然要去。”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壬非了,就连容和和都难免有些怔愣,不知道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奚夷简却是坦然,还好心地给壬非解释一句,“既然说路陶宁认出我了,那我还是回师父身边安全些,不是吗?毕竟,在我与路陶宁之间,我相信师父还是更厌恶路陶宁一些。”
这话乍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但是仔细一想,其实还是胡说八道。
容和和一时弄不明白缘由,见他当真跟着壬非走出门,便也跟了上去,只在蓬丘众人想要拦她的时候,对着嵇和煦轻轻眨了下眼。
嵇和煦一愣,紧接着便看似拦她,其实是不动声色地将其他师妹师弟拦了回去,任由那对男女跟着壬非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在仪粼栈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沧海岛弟子的住处,师父现在又在何处?”路上,奚夷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壬非却不答话,带着他们拐了几道弯最终停在了仪粼栈的那片梧桐树林前,只要穿过这片林子走到林后的河边,便是几日后十洲会武开始的地方了。参加这次十洲会武的人都会各显神通穿过这条长河到达河对岸,而穿过这条长河之后的路可能会通往海内十洲的任何地方,只有到了那时,大家才会知道这一次十洲会武到底在哪里举行。
“你不会是想说,你们已经知道这一次是在何处了?”奚夷简问出这句话之后,好奇的瞥了壬非一眼,然后从对方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凤麟洲。
突然
于奚夷简而言,凤麟洲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哪怕他长大之后走遍了海内十洲,甚至选了别的住处。凤麟洲也是他永远的家,旁人在提起他时,说起的仍是“凤麟洲的奚夷简。”
沧海岛是个有大本事的地方,她们就算是提前知道了十洲会武会在何处办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提前过去了,倒像是要去做什么似的。
“真的是凤麟洲?”说出自己的猜测后,见对方没有回答,奚夷简不禁失笑,然后干脆地往后退了一步,“若真是凤麟洲,你还是省省吧。没听过我的名声吗?凤麟洲那个地方,哪怕我只是踏上一步,也会血溅当场。”
海内十洲之中,他在凤麟洲的故人最多,敌人也最多。想一刀宰了他的仇家数也数不清,导致他自从年少离开故土起,就再也没有动过回去的心思。
“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是要把你带到金枝夫人的面前,哪怕你已经成了尸体。”壬非倒是不为所动,手里的刀倏地调转了方向,刀尖几乎抵在了对方的腰上。
心知这个人说的都是真心话,奚夷简也不再多嘴了,眉眼一挑,老老实实地被他指着向前走了一步。
相较之下,壬非对待容和和的态度就好上了不少,言语间虽然不算客气,但总归带着尊重。
只是即便如此,容和和也要说上一句,“比起奚夷简,凤麟洲更不欢迎你。”
想当年大六壬尚未站稳脚跟,正是壬非拿起了刀血洗了大半个凤麟洲,才换来了今日气势凌人的六壬谷。如此的暴虐残忍,凤麟洲的人可不会轻易忘了这件事。
壬非也未尝不懂这个道理,但于他而言,自己的麻烦再多,也无需他人来置喙,“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无关就无关。”奚夷简也不在意,摊了摊手,扭头就去拉身后那个姑娘的手,“走,带你回婆家。”
两人成婚多年,他这个入赘的女婿都未带妻子回过故土。当然,此前的他也从未想过,第一次“回家”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受人胁迫的。
真是时过境迁。
“小心这条河,十洲会武未开始之前就强行闯过去,可是会倒大霉的。”他一面走,一面不动声色地和身边那个男人隔了三步的距离。
当年的容和和也是走过这条路的,但那时的她是第一次参加十洲会武,身边有师父、师姐妹们照顾着,心里也还在想着心上人会不会出现,一路上都无暇去看两岸的风景。如今终于有机会去看了,却又是受人胁迫,步步都充满了危机。
河面上厉风卷着巨浪,奚夷简才走到岸边就停下了脚步,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怎么过河?”
壬非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在半空里虚抓了一下,掌心便凭空多出了一支狼毫笔。这笔被他随手掷进河中,眨眼间就胀大至十丈之长,足有两人环抱的粗细,任河水翻腾,它自停留在原处纹丝不动。
“走。”壬非的刀还抵在奚夷简的腰间,迫使后者不得不上前一步踏上那支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