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太犀利,也太刺人了。叶启月有些想发作,却被苗双城按了下手。“当时族老们大多都是反对的,反对的族人也有很多,但无奈——”“可是不反对的人更多,他们觉得在朝廷治下都食不果腹,屡次禁海绝了你们的生路,那还为何要在意和什么人合作,只要能养活所有人就行了。”薄春山道。苗双城神色黯淡,点了点:“你说的不错,后来在岛津的扶持下,孟家渐渐在四大姓中占了首,如此一来更没有其他人发声的余地,且下面人懂什么,他们就懂不挨饿受穷就行。可近一年多来……”“你们或者就是你,觉出了异样,发现孟家似乎不甘为四大姓之首,还想就让纂风镇姓孟,开始明里暗里对付你们三家,并挑唆你们之间相斗,削弱你们的力量。这不光是孟家的野心,其实也是岛津的野心,与人合作,哪有找一个傀儡来得肆意。“而且他们肯定不光想通过孟家弄到更多铁,很可能还打算以纂风镇为通道,将此地当做倭人进出入大晋的一个隐藏点,毕竟这个地方太得天独厚了。”薄春山又替他总结了一番。而这次,苗双城是真的很吃惊,他万万没想到他只说了只字片语,可薄春山却通过了这些猜中了这么多。他哪知道,薄春山对此地早就有研究,而且他的这些想法,很大基础是来自于顾玉汝所说的梦。如果照这么猜测,梦里那些袭击定波县的倭寇从哪儿来的,就非常好解释了。“所以你打算……”此时的苗双城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对话现在完全变成了薄春山为主导,可能他察觉到但并不想挣扎。他润了润唇,一直看着他的叶启月忙端了一杯水来,喂他喝下,他才又道:“孟景山最近异动频繁,姚家大抵按捺不住,想和孟家鱼死网破,这都促使孟家快要忍不住了。每年冬到开春这些时日,由于信风缘故,恰恰是倭人通过海上来大晋最好的时机,每当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抢掠最为频繁的时候,所以我打算和薄团长合作,将计就计。”“为何不找地方官府或者卫所合作?”苗双城苦笑。这个原因还用说吗?自然是因为扯上官府朝廷,事情就不可控了,谁也不知道是时官府会怎么处置纂风镇这群人,会不会给他们安上通倭的罪名,又或者将他们流放杀头,毕竟以他们干的是,都是大罪。苗双城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薄春山笑了几声:“苗家主倒是给薄某出了大难题,合则薄某和苗家合作,还要负责扫尾,还要负责你们纂风镇的人不被官府抓了去,以后是不是还要负责他们的吃喝拉撒?”“可薄团长能得到的好处也是极大的!”苗双城紧紧盯着薄春山的眼睛,道:“有了这么一个地方在手里,不管薄团长是为官还是为商,这都是薄团长的根本,前可进后可退,而为官为商都缺不了银子,需要大量的银子做助力,而此地恰恰是个聚宝盆。”薄春山笑了起来。“苗家主说的还真是让薄某心动不已。”可苗双城却没从他眼中看出心动、贪婪、渴望的颜色,他见过许多人的眼睛,几乎没有人在面对大量利益时,眼中还能波澜不惊,偏偏此人就做到了。他是真的不贪婪,不心动?还是只是藏得深?可就在之前,他还近乎明抢一样,宣布那批财宝的归属是自己。苗双城以为自己看透了薄春山,见面之前他也觉得说服这个人应该不困难,可现在他的内心却很忐忑。“那事后苗家?”“苗家会退出纂风镇。”顿了顿,苗双城又道:“当然苗家在当地经营多年,族人万千,也不可能都离开,只是关于纂风镇,关于那个出入口,苗家不会再插任何手。只希望薄团长还能遵循旧例,给当地的百姓一口饱饭吃,苗某也不算辜负祖宗一片苦心。”好吧,这还真应了方才薄春山的调侃,要管上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其实苗家不找官府合作,恰恰也是这个缘故。如果官府主导,事后此地必然是‘上交给朝廷’,当地百姓被逐离哪怕食不果腹都没离开的家园,此地由卫所把守是必然的,又或是跟很多别的港口一样,最后沦为那些有势力有后台的人们的囊中之物。可薄春山不一样,他无权无势也无人,只有一个民兵团团长的身份。可恰恰只要他握紧这个身份,他就能庇佑纂风镇。无权无势,就无法任意妄为,无人,纂风镇有很多人,这些人通过助力薄春山,就可获得一份赖以生存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