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不给孟景山说话的机会,又道:“先不说这,孟家主最好弄清楚孟家的货到底是丢了,还是被劫了,货损了跟丢了是没区别,但货被劫了和丢了区别就大了。”什么区别?前者顶多就是窝里打架,各施手段,后者可就代表四大姓对纂风镇的掌控不行了。他们干得是提着脑袋的买卖,如果纂风镇都不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哪天被人拎着刀杀到床边上估计都不知道。这些话姚清虽然没说,但话里的意思大概没人不懂。堂中陷入寂静之中,堂外站着的人群里,掀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四姓集议从不是四个家主就代表了各家,一般宗族中辈分、能力出众者都能参与,虽然没有发言权,但是有旁听权,当初设这么个规矩也是显示四大姓不敝帚自珍,集思广益。可此时让孟景山来看,这些破规矩就该废除。“是啊,孟家主,这货到底是丢了,还是被劫了?”德叔眯着老眼问道。孟景山看了过来。德叔人称德叔,但并不是没有姓氏,他本姓姚。孟景山怀疑姚清和德叔就是故意的,故意合伙给他下绊子添堵。这时有人说话了,是站在孟景山身后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先对德叔和另两位族老拱了拱手,才道:“几位族老勿怪,家主今日也是惊怒至极,才会半夜打扰几位族老。实在是这批货太过重要,乃是岛津大人的货,若是丢了实在跟岛津大人不好交代。”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孟景山则是松了口气,他二叔说的也正是他想说的。“岛津大人的货,什么货?”“一批西洋玩意,是岛津大人托我运进来卖掉,价值不菲。”孟景山一边说,一边观察三人脸色,其实突然开四兴堂,就是因为他认定货被劫是另外三家捣的鬼。就如同姚清之前所言,四姓的货怎可能在纂风镇丢了。那如果真是丢了,跟哪几家有关不就是明摆着的,毕竟除了四大姓,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在孟家眼皮子底下劫掉这批货。“孟景山,你看我们做什么?你的意思你货丢了跟我们有关?”姚清嚷道。孟景山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姚清骂道:“还讲不讲理了?今晚严鸿学跟我打得热火朝天,哪来的空闲去做别的事!严鸿学你说是不是?”严鸿学脸色也十分难看,难看不光是因为孟景山竟怀疑上严家,还是他必须附和姚清才能证明自己清白。“孟家主没事还是不要瞎猜疑,就如姚家主所言,我两家今晚人损货损,唯一没损失的是苗家吧?”他看向苗家所在的位置,祸水东引。叶启月正想说什么,苗双城咳了一声,她顿时顾不得了。苗双城缓缓睁开双眼,微白的嘴唇轻启:“我苗家今晚为何没损失,你们应该都清楚。四姓祖宗在上,族老们在上,还是不要欺我苗家人丁单薄,孤儿寡妇!”那在堂上被供着的四副画像中,其中有一副画像比另外三幅都要大一些,其上立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俊秀男人。此人正是当初建立这纂风镇之人,也正是苗家的祖宗。当年这纂风镇不过是个偏远小村落,当地人贫地瘠,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有山是石头山,有海,却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后来是苗家的祖宗带着当地一些村民,耗费多年从海门一侧的黑石山上凿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开始只是借着海门风平浪静之时出海捕鱼,渐渐开始做起生意。后来四大姓一天比一天富裕,人口一天比一天多,纂风镇也从一个破败的村落变成了一个大镇。当时开创纂风镇,建立四姓共管和族老制度,便是为了有福同享,不忘本。如今时过境迁,人心都变了。这时,上首处一个一直闭着目的族老,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目,道:“货丢了,就去找,总不至于凭空不见,无凭无据还是不要怀疑自家人。”这位族老的意思很明显,货不可能丢得无影无踪,总有些蛛丝马迹,拿到证据再说话,无凭无据那就什么也别说。他有些替苗家说话的意思,但也不是没给孟家机会——找货,找证据,找到了再来说话。族老的话,无一人反驳。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众人各自散,孟景山虽有些不甘,但暂时也只能这样。薄春山第二天起来后,才知道这些事。不过他知道的并不详细,只知道孟家的货丢了,如今正在四处搜找。明明是大白天,镇上却无一人行走,颇有几分风声鹤唳、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