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婕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
镜子里的这个人可真是狼狈啊,厉婕拂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露出李兰宁帮她擦干净的脸。
额头饱满,眉毛英气,一双静如深潭的眼睛,和七年前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没有整容,甚至连眉毛都没修过。
可岁月的风霜刀剑,硬是把她劈砍成了全然不同的一个人。
从五官到眼神,她柔软的皮囊被一点点砍削干净,只剩一副铮铮的铁骨。
那是什么样的风刀霜剑啊。
逃离兰州后,她的生活并没有丝毫起色,绝望依旧像结束不了的梦魇,整整困了她七年。
妈妈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变成了一个神经病,自杀,失眠,狂躁,抑郁……
厉婕在人间唯一的亲人,变成了她醒着时所有的噩梦。
而她睡着时,噩梦依旧如影随形,死去的哥哥,爸爸,那三个被哥哥分尸的女孩,还有那些受害者家属,冷漠的同学,愤怒的路人……
所有人都在梦里追逐她,撕扯她,在日复一日的磋磨里,她也近乎崩溃了。
熬过第七个年头,妈妈终于结束了她在人间苦难的跋涉。
厉婕将她的骨灰带回兰州,埋在了爸爸和哥哥旁边。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彤云密布。
厉婕站在三个血亲的墓碑前,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畅快地尖叫。
她抬头看天,觉得天好高,好晴朗,然后她开始大笑,在空旷的墓地里,那笑声歇嘶底里。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困住她了。
此时此刻,浴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厉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死灰般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
是啊,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困住她了,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厉婕慢慢回头,看向李兰宁,唇边带着一丝浅淡的笑,仅仅是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无所畏惧又无所不能的厉婕了。
李兰宁触到厉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在害怕我吗?”厉婕轻笑着问。
李兰宁连忙摇摇头,磕磕绊绊地说:“不是的,在我心里你就是厉婕,不是别人。”
厉婕看着李兰宁笨嘴拙舌,快要急哭的样子,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我知道。”她轻声说。
李兰宁忽然闭了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厉婕,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李兰宁哭着解释道,“你带我上了几次搏击课之后,我就忽然认出你来了。”
“我高中跟你一个学校,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我看你改了名字,觉得你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所以就一直假装不知道你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