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周禾,段惊觉的脸终于微不可查地白了一瞬。
“陛下……”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宋澜抬手止住了,宋澜仍旧看着那轮月亮,长身玉立,似有感慨良多:“古来多少文人墨客提笔写月,朕还是最喜欢东坡那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段惊觉还怔怔坐着,宋澜却已经回了房,发觉梅砚已经醒了。
“少傅,还难受吗?”
梅砚正半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看那张婚书,听见宋澜回来才抬起了头,笑笑:“厨房里的人说你亲自吩咐他们给我煮了醒酒汤,汤都喝完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回来?”
宋澜走过去坐下,见梅砚比先前确实精神了不少,可见那酒劲儿是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这才与梅砚说正事:“朕回来的路上碰到段纸屏了。”
梅砚一愣。
宋澜把头压在梅砚肩膀上,三言两语就把遇见段惊觉的事情说了,其中自然包括了段惊觉明里暗里说他想要回南诏,而自己并没应的事。
梅砚听完久久未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宋澜:“纸屏素来是个能忍耐的,十六年都忍过来了,怎么会突然在今天与你提起此事?”
宋澜想了想,说:“前些日子南诏那边的探子传了信回来,说是南诏王的身体不大硬朗,段纸屏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心急了。”
“南诏王膝下只有纸屏一个嫡子,他又是南诏王亲自立下的世子,即便是来日有个什么,这王位也必然会落在纸屏身上,他不至于这么着急啊,难道还怕那几个庶出的孩子?”
“少傅忘了。”宋澜抬手拂了拂梅砚的头发,语气没什么波澜,“朕也是庶子。”
他也是庶子,却还是登上了这举世瞩目的帝位,更不要说段惊觉已经十几年不在南诏,局面如何还真不好说。
梅砚听罢闭了闭眼睛,叹道:“我今晚真是醉了,竟没想到他是在担心这个。”
宋澜翻了个身,将梅砚揽在怀里,凑在他耳边说:“朕知道少傅与他交好,但朕不放心他现在回南诏,少傅,若得空你再与他谈一谈,就说如今不必着急,待朕料理好一切,总会放他走的。”
梅砚有些淡淡的愁绪,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应下,“好,我会再与他谈谈的。”
——
这间屋子里的声音终究没有传出去,一壶竹叶青也终究还是见了底。
整座尚书府都陷入了静谧之中,只有那一轮朦胧的月亮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惜了,月亮不会说话。
已经是黎明的时辰了,周禾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却找不到段惊觉的影子,禁不住心下发慌,批了件外袍就出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