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一愣,随后又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安慰宋南曛,也像是安慰自己,“陆大人待你那么好,郡王还会害怕?”
宋南曛稚嫩的脸上显出少有的正经来,“不是怕先生的问责,而是怕先生失望。”
雨丝迷蒙,周禾忽然想起了宋南曛的表字。
“郡王的表字,是叫‘琼然’?”
宋南曛点点头,笑着说:“先生说,是‘清玉澄明琼花镂,得愈安然风露透’的意思,景阳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周禾又愣了一下,心中止不住地波澜起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觉得眼前这个小少年比表面上要通透许多。
这座绵延了几代王朝的盛京城终究还是太广阔了,广阔到容纳了太多表里不如一的人,他是,段惊觉是,或许连宋南曛也是,他们一人占据一方池水,将这座盛京城搅动成了风云变幻的复杂棋面。
陆延生手底下教出来的学生,真的会不知道什么叫做清玉澄明吗?
被太子少傅梅砚教习过的人,真的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得愈安然吗?
周禾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他只是在想,这盛京城里,哪里会有真的天真与赤子呢。
“景阳侯?”
周禾怔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勉强,只是淡淡地回答宋南曛的问题:“臣幼时没好好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南曛不依他,眨巴着眼睛问:“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周禾抬头看着无边的雨雾,忽然对宋南曛说,“今日雨太大了,郡王先回去吧,等到雨停了再来。”
宋南曛不疑有他,登时就把先前的话题抛在了脑后,又是笑着对周禾说:“好,等雨停了我再来找你,你务必教我与外族议和的事,皇兄催着要看我的策论呢!”
周禾便说好,亲眼看着宋南曛收了伞上了马车,心中存留的最后一处柔软也随着那柄油纸伞的挪开而不复存在。
他看着远处的皇城,看着皇城之后起伏的山峦,看着山峦之上黑沉沉的乌云,忍不住喃喃道:“只是不知道这雨还有没有能停的时候。”
出师未捷
这场雨,经久未停。
自古逆臣层出不穷,或因君王失节,或因一己私欲,但大多不得善终,若真有谁推翻了帝王椅,史书上也只会说这是拨乱反正的乱世英雄。
成王败寇恰恰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