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枚摸摸脸:“也不算什么,回去好吃好睡,就养回来了。”
赵苏笑道:“回去还能好吃好睡么?”
祝缨道:“他才坐下来,你又提糟心的事儿,还叫不叫他吃饭了?”
陈枚嘟囔道:“您也知道朝廷有糟心事儿呢。”
赵苏道:“朝廷什么时候不糟心了?打从我去国子监读书起,可也没断了勾心斗角,不过以前高手过招,看着好看。现在是街头地痞斗殴,抓头发抠眼睛,更丑的还有坐地放赖的。”
陈枚看向祝缨,苦兮兮地道:“您荐的那位姚尚书,干了一件大事。”
“哦?”
陈枚道:“他自从做了户部尚书,就变了个样子。原本,我爹也觉得他是个能干的人。哪知自从您走了,尤其是知道了您那一处后手之后,他就愈发无所顾忌了。他说,禁止田地买卖的禁令该废止。”
祝缨难得地吃惊了,问道:“他说原因了吗?”
陈枚摇头道:“我不清楚,他也没同我爹讲。我爹让我来请教您的呢。对了,还有冼敬那伙人,又提了要将科考定制,现有官员,只要任期之内没有犯法渎职,到了年限就转升一级。这是不是要夺我爹的权、栽培他们那群不出挑的自己人?”
祝缨问道:“其他人呢?冷云是不是得复出了?还有施家。”
“都回来了,哦!”陈枚拿出两封信,“这一封是我爹的,这一封是王鸿胪的,都是给您的信。”
祝缨收了信,道:“你一路辛苦,天气火热,山中清凉,正好养一养膘,养点肉再回去,不然不够路上掉的。”
陈枚道:“是。那……”
祝缨道:“我看完信,会给你答案的。”
“哎!”陈枚不再担心答案,他也饿极了,山中食材新鲜,饭食滋味很好。
吃到一半,有个男子在门外轻声呼唤,陈枚看了过去,祝缨道:“怎么了?”
那人光着脚,裤脚上都是泥水,进来道:“大人,都收拢好了。有十来户没来得及的,我也招呼了人帮着他们把谷子收回来。”
“一年就看这几天了,现在受些累,接下来就能休息了。”
“是。”
“来,一起吃。”
“不啦,家里等我回去,看不见我他们挂心,天黑路滑,别再出去找我。”
祝缨起身,抽了一边墙上烧得正旺的火把递给他:“那这个。”
“哎!”来人接过火把,匆匆离开。
陈枚混了个半饱,见状感慨道:“一身本领,还是落到了这里管鸡毛蒜皮。您要是男子就好了,天下之大,任由您指点江山,谁能不服?”
他是丞相之孙、丞相之子,从来也没见过正吃着饭还要管一个两腿泥的人汇报的事儿。徐知府托他送礼时,他那股“她的话在这里竟比朝廷官员还管用”的感慨,在看到一个泥腿子的时候都转为了对祝缨的一种惋惜。
祝缨道:“来这儿,跟我是男是女没关系,哪怕我是个男人,在这里蜗居,朝廷也不会很管我。换上别的地方,譬如扬州,朝廷就算不理西番,也要先讨伐我了。”
陈枚心里还是咕哝,口上却说:“朝廷不会的。”
“那是还没腾出手来。”
陈枚赶紧转移话题,道:“姚尚书、冼相公这一弄,就更腾不出手来了。您……要看着他们闹?”
祝缨道:“明天告诉你。”
陈枚没套出话来,只好乖乖吃饭,吃完饭,祝文来带他先去客房休息。祝文打着火把,边走边说:“客房住您这些人有些狭窄了,等明天天亮了,我再送您去客馆休息。”
“哦哦,好。”
……
祝缨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花姐等人的喜悦之中又夹杂了一点点沉重,朝廷不好,她们直觉得高兴不起来。
祝缨道:“咱们也早些歇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比如要继续巡检仓库,协调、调度一下收完了谷子的人家。即使天晴了,晒谷场也就那么多,得分配。
巫仁小声说:“我再去看看粮库,查一查存粮。如果运气差,一直阴天,新收的谷子坏了,还要指望陈粮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