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宫外,乔松趴在宫门边儿上往里探头探脑的瞧着,心里踌躇不已,不断想着,我是该进呢,还是不该进呢?门口的宫人见到二公子的模样,不禁一阵的憋笑,但他们又不敢笑出声来,生怕惹恼了自家二公子。犹豫再三之后,乔松终于下定决心: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正当他抬起脚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乔松突然瞥见了一队从玉芙宫内走出来的宫女。看她们手里还提着一些衣物的样子,应当是前往掖庭宫的。注意到那领头的人,乔松眼睛一亮,连忙开口喊道:“绛珠姑姑!”“绛珠姑姑!”这两声呼喊明显压低了声音,但却显得异常急切。绛珠听到声音后先是一愣,随后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躲在宫门后面的乔松。看着乔松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绛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又板起脸来,在一众宫女惊讶的目光中示意她们先去掖庭宫,而自己则独自朝着乔松走去。“奴婢参见二公子。”绛珠行礼道。在这玉芙宫从来就没什么北地君,只有二公子。“免礼免礼。”乔松连忙抬了抬手,急不可耐的询问道:“绛珠姑姑,母妃今日可在宫中?”“回公子,奴婢出来的时候,夫人正在梳妆。”“那母妃今日心情如何?可还舒心?”乔松一脸紧张的询问起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绛珠还奇怪二公子怎么今日这么怪异呢,听到这话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于是便眉眼含笑的答道:“夫人昨日本在宫中等候公子过来,但等到宫门落锁都没等到。所以,今日嘛……”乔松顿时变成了一副苦瓜脸:完蛋,这挨打都没找个好日子!“绛珠姑姑,那我大哥他……”“长公子昨日已经离宫回府了。”得,更糟了,这回连个分担火力的都没了。“二公子无需担忧。”绛珠突然的一句话让乔松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莫非还有什么转机?谁料到绛珠却满脸揶揄的道:“反正二公子小时候没少被夫人收拾,重温一下过去岂不正好?”乔松顿时无语了,绛珠姑姑,你也学坏了啊。本公子都这么大了,再让母亲打屁股还要脸不要了。“奴婢还需要前往掖庭宫一趟,还请公子允奴婢先行告退。”“绛珠姑姑先去忙吧。”乔松无奈的道。绛珠微微一礼,随即转身离去了。抬头看着这熟悉的宫门,乔松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玉芙宫中,芈华端坐在一面银镜之前,由侍女给她梳理着头发。这面银镜是玻璃刚弄出来那年,乔松在芈华生辰那一日送来的。整面银镜纤毫毕现,可是让芈华那一年在后宫出尽了风头。不过,这银镜中倒映的人影,此时心情却不怎么好,俏脸含煞,时不时地还嘬两下牙花子。坐在母亲身后的阳滋偷偷地瞟了一眼母亲,又赶忙收回了目光。偏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女快步而来,在芈华身边低声道:“启禀夫人,二公子在外求见。”“嗯?这个逆子,本宫还以为他忘了我这个母亲了!”“母妃……”阳滋弱弱的道。然而,芈华只是横了她一眼,阳滋顿时蔫了,心里默默的道:嗯,二哥,你自求多福吧。乔松恐怕不会想到,自个儿唯一的援手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投降敌军了。“让他在外面等着!”芈华冷冰冰的说道。“唯!”“等等!”芈华突然叫住了侍女,询问道:“那逆子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回夫人,听守门的宫卫说,他们看到了章台宫的内侍。”“章台宫?”芈华顿时眉头紧皱,这臭小子昨夜没有出宫,而是在章台宫和王上待了一夜?思索了一会儿,芈华道:“早食多准备一份吧。”“唯。”身后的阳滋眼睛顿时亮了,可还没等她开口,芈华却又警告的盯着她镜子里的倒影:“你这妮子要是敢给我说漏嘴,你接下来就跟着宫里的礼官好好给我学学礼节。”知子莫若母,自家三个崽什么脾性,芈华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敢保证,要是不警告一下,回头这个乖女儿就能把她卖给二小子去。阳滋笑嘻嘻的往前挪了挪,凑到了母亲跟前道:“母妃这是要吓唬二哥?”这时,侍女将最后一个发钗插入了芈华的头发中,一个形态端庄的贵妇人便出现在了镜中。芈华把自己女儿拉到了身前坐下,接过了侍女地过来的梳子,给阳滋一边梳理着一边道:“你们兄妹三个一个比一个鬼灵精,尤其是你二哥,打小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明。可有时候啊,这自持聪明的人,往往就喜欢走捷径。一次两次走成了,就会沾沾自喜,往后更喜欢走捷径。,!殊不知,善泳者溺,聪明人往往就倒在这自作聪明上。”阳滋一脸的懵懂,有些不太明白母妃什么意思。“你还小,这些道理等你长大了也就自然明白了。”阳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像母亲并不只是想要单纯的教训一下二哥。芈华眼神中泛起了一些忧虑,她虽然久居深宫,对外界的事情不太了解。但这宫中的复杂程度,却丝毫不比宫外要简单多少。因此,有些事情,芈华也能猜出来一二。以王上的脾气,一般来说即使做了什么,是不会专程跑来向她解释的。王上举止如此异常,只有一个解释,他在给自家二小子打掩护。虽说无论是自己夫君还是儿子都在默默的关心自己,这让芈华很是开心。可这件事,还是让芈华心中颇为忧心,毕竟,自家二小子是亲手将舅父送了下去。尤其是自家二小子还要迎娶芈涟这件事,更是让她放心不下,这不是自找麻烦嘛。……当听到母亲让他在外面等候的时候,乔松整个人都凌乱了,这下完溜。在晨风中吹了半个多时辰,他才被允许进去。小心翼翼的步入殿中,环顾一圈,乔松才发现了自家母亲。芈华正和阳滋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摆着一个花瓶,看样子是在插花。乔松先是探寻的看了一眼自己小妹,可阳滋却连头都不敢抬。得,乔松知道没戏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妃!”芈华没有抬头,只是在安安静静的摆弄着面前的插花,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乔松心里暗暗叫苦,也不敢擅自起身,只好保持着这么个姿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便是坐在芈华对面,知晓母妃只是吓唬二哥的阳滋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怀疑母妃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半个时辰,兴许是时间更长,芈华的另外一位侍女迈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启禀夫人,早食准备好了。”芈华方才如梦方醒,开口道:“那就让送进来吧。”“唯!”侍女回了个礼,轻步退了下去。芈华这才起身,走下了台子,低头看了乔松一眼:“累不累?”“儿臣不累。”“本宫倒是忘了,你常年习武,这站一会儿对你来说连身子都活动不开吧。”“母妃恕罪,儿臣知错。”“知错?”芈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倒有趣了,本宫还没说你有错呢,你就不打自招了?那就说说吧,你错在哪儿了?”“这……儿臣不该对舅父……”“你舅父他咎由自取……”芈华打断了乔松的话,没让他把话说完:“本宫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虽说你身为子侄,本该避嫌,可你是大秦公子,此举于理算不上错。”于理上说得过去,可在于情上,芈华也不由得有些黯然。但芈华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去责怪自己儿子。毕竟儿子若是不出手,一旦东窗事发,任由他人在这件事上借题发挥,他们母子四人恐怕得受到牵连。所以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芈华并未因此失去理智。“这……”乔松有些茫然,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待看到母亲的眼神,他不由得张了张嘴。母亲此话并非违心之语,可那又为何?乔松一时间有些想不通。“嗯?”乔松连忙重新低下了头。就在此时,阳滋跟了上来,趁着低头的一瞬间,偷偷地张开了手心,露出了一个字来:涟。这动作很快,几乎是一闪即逝,可还是让乔松捕捉到了。芈涟?乔松顿时恍然,然后道:“在婚事一事上,儿臣不该自作主张。”芈华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阳滋一脸无辜的张望着。不是这妮子?芈华有些愣神,正要收回目光,却看到了这丫头攥紧的手掌,那叫一个又好气又好笑,赏给了自家女儿一个你完了的眼神。既然已经被戳破了用意,芈华也索性不绕圈子了:“涟儿的事,你不觉得有些欠考虑了吗?”“这……母亲,孩儿的确有一番考虑。”“那就说说吧。”芈华一转身,道:“一大早就从你父王那里过来,想来也是空着肚子,先填饱肚子吧。”听到母亲的语气变化,乔松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抬起了头,道:“母亲说的是,父王也太过分了。孩儿为他出谋划策,讲了一晚上,连顿饭都不管。”芈华停下了脚步,满脸煞气的看向了他。乔松吓了一跳,脑袋一缩,不知道自己哪儿又说错话了。“你这逆子,好好吃,吃饱喝足了,再想想怎么给本宫惹祸!”“儿臣不敢!”芈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阳滋落后了一步,偷偷地道:“二哥,这回可让你害惨了。接下来,你得帮我!”乔松无奈的两手一摊,朝着母亲的背影努了努嘴。他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帮阳滋啊。“你们兄妹在那儿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给本宫跟上!”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满脸的苦笑,连忙追了上去……:()秦时颂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