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风恪已经平静了很多,说,“着急投胎还得有个正当理由吧,你也得给我一个正经身份,不然人家凭什么信任我。”江湖中找风家传人的人数不胜数,他不能以风家的名义出现在这里,一则是因为他自己觉得麻烦,二来是因为连慎微。早年间连慎微行走江湖,虽多以斗笠遮面,可难保不会引来江湖的一些老朋友,万一被发现了,才真的好玩。连慎微:“你放心,他会相信你的。”-又过五日。忠义侯府来了个戴着木质面具的怪人,自称是小侯爷师父的朋友,来送信的。厉宁封看了信,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已知你近况,浮猋乃为师之友,医术高超,或可一试。令,浮猋性情古怪,且顺他心意。]看完信,厉宁封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抬眸道:“您……”风恪凉凉睨他一眼,“在下浮猋。”浮猋,疾风之意也。刮死你个臭小子。老侯爷也看了信,是知道自己儿子有这么一个师父在的。尤其宁封这位师父的字迹洒脱,每次看见,他都能想起来三年前在边疆收到的那封来自那名江湖侠义之士的信。笔迹虽有些差别,但总体而言颇为相似,观字察人,想来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老侯爷当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请浮猋先生救治!”风恪避开他这一礼,守着风家的规矩,冷冷淡淡:“未治愈病人,不受礼。老侯爷且先离开罢。”老侯爷很快便给他腾出了一个方便治疗的空间。风恪对厉宁封的腿部情况很了解,仔细看了没有别的突发情况,便从背着的木箱子里,轻手轻脚拿出来一罐血。小厮按他的吩咐打了一桶热水。桶深能没过小腿。风恪在里面撒了药材,言简意赅:“泡。”水还是滚烫的。厉宁封没半点犹豫,艰难地撑着床沿,把腿放了进去,他脸色瞬间苍白。风恪把那罐血分出来一小杯,其余的全部倒进了桶里。下一秒,厉宁封就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疯狂撕咬着,水桶里面的水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腐烂的气息,夹杂着药香,隐约有些邪气。厉宁封看着他手里的罐子:“这里面装的是……?”风恪冷笑:“人血。”见厉宁封神色骤变,他慢悠悠补充道:“药人的血。”厉宁封:“药人?”他好像隐约在哪里听见过这个词。“不知道啊?我给你解释解释,”风恪慢悠悠说,“这药人,就是人被不停的喂毒,吃解药,再喂毒,割开经脉,往里面放一些可爱的小东西……成功活下来的,血液就是最珍贵的药物。”“药人也分三六九等,给你用的,自然是极好的。”其实在他们风家也是有药人的,都是买来的,他们不买,也会有别人买,甚至多得是活不下去的人,想主动被炼成药人。在他们这些医学传家的家族中,药人还有其他的名字,叫血畜、血奴,那就不算人了,轻贱得很。风恪最初发现连慎微被炼成药人之后,心中愤怒可想而知,后来逐渐平静下来,不往这方面想了。可是昨晚他见连慎微往小罐子里放血,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活人气,还没捂热乎几天,眨眼就散了。虽然知道意义和目的都是不一样的,但风恪无可避免的想起了风家那些药人放血的场景——在他从小受到的熏陶里,这就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轻贱。他无法将‘血畜’、‘血奴’这样的被命名为低贱肮脏的字眼和那个长身玉立、曾经拂剑吹箫的青年关联在一起。风恪控制不住自己不生气,一口气梗在心头,堵得他几欲吐血。不知为何,厉宁封从这位浮猋先生话音里听出了些许怒意。他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药人这个词了,高祖在位时期,痴迷炼丹,豢养药人,以血入药,不见成效,反暴毙身亡。厉宁封第一次听见如此细致的药人释义,觉得残忍无比,可这又是救他命的东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风恪瞥了他一眼,将他的想法摸了个七八成:“别瞎想,也不要乱问,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到时候,你师父难办。”厉宁封心中微凛,不再去想了。他身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出,虚弱道:“浮猋先生,我这双腿,还有救吗?”风恪:“能。”他语气太过淡然,反而叫厉宁封愣住了。这位叫浮猋的先生盯着他,眼底的讥诮褪去,目光变得暗而冷。风恪:“你可得永远记着,是你师父让我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