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厉宁封说要调取案宗,应璟决就带着他先去跑了趟大理寺,上面记载潦草粗略,他们就又去了一趟诏狱。毕竟栾秦甘最后被带走的时候,是从诏狱出去的。入堂后,迎接他们的是名司狱副使,长相清丽,办事一点都不含糊,利落得很。叶明沁道:“司狱大人马上过来,太子殿下与小侯爷请稍等片刻。”朝中虽设极少女官,但在诏狱任职的,厉宁封还是第一次见。应璟决见叶明沁走远了,才解释道:“诏狱原没有女官,她叫叶明沁,是摄政王推荐进来的副使。”厉宁封了然:“摄政王在诏狱安插的人手?”应璟决顿了顿,有些迟疑:“不太好说,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厉害角色,解决了不少诏狱冤案,下手也狠。南安舞弊案里,她这个副使,却比那司狱得用的多,而且……”“而且什么?”“除了和摄政王府走的近了些,我没察觉叶明沁有哪里偏帮摄政王,”应璟决说道,“她功绩摆在那,小小诏狱困不了她多久,过段时间,你我就该在刑部看见她了。”司狱很快赶过来,案宗摆在桌子上供他们翻阅。应璟决挥手叫他下去。栾秦甘通敌的证据,只有寥寥几张纸,还有似乎是被迫画押的证词。这些根本看不出什么,最多瞧出所谓通敌证据都是伪造的,栾秦甘被污蔑枉死。京城与各地也确实是这样传的:摄政王阴狠毒辣,只因忠直的栾大人参了他一本,就被按上了通敌的罪名,满门皆诛。栾大人可怜,远在边疆打仗的小侯爷更可怜。应璟决看了一眼好友有些凝重的神色,不禁道:“你想什么呢。”“我在想,如果我姨丈不是众所周知的冤死,而是他真的通敌了,”厉宁封顿了顿,凌厉的眉峰下压,“以我和他的关系,边疆的将士定会对我也有所怀疑戒备,轻则不听号令,重则军机延误。那后果……”两人都沉默下来。案宗字字记录的‘通敌证词’一笔一划写得清楚,沁着令人骨寒的冷意。厉宁封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真的。”“栾大人不会就这样枉死,顺昌伯爵府也不会成了连慎微出气的牺牲品。还有魏大人,”应璟决保证道,“连慎微以后一定会付出代价。”只是他现在手里的握住的东西,还太少了。应璟决:“接风宴上连慎微会出席,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我手里握着一半兵权,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厉宁封,“就算真有为难,我也一一接下。”“他总不会也给我扣一个通敌的帽子,那就太蠢了。”应璟决:“总之,万事小心。”-太极宫。接风宴。阳光淡淡,温度凉而不寒,春日在花草间窥见颜色,此次接风宴没有设在殿中,而是安排在了殿外。花房的奴才想尽办法,在周遭摆满了花,美而不妖。四季海棠分明还没到三月花期,不知什么人使了法子叫它提前开花了。来往百官彼此见礼,谈笑间纷纷落座。“摄政王来了,不知身体可好写了?”“老夫几人很是担心,若非您不让进,我等早就进府探病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官场面子功夫,诸如此类的问候实在太多,连慎微挑着回应。明烛和天南跟在自己主子一起出席,连慎微的位子在臣子侧之首,宽敞得很。他摄政这几年,从没有病过这么长时间。见他入座,一些人打量的目光不由得投了过来。今天天并不算多冷,连慎微却披着厚厚的墨绿色大氅,长发拢起,容色如月,插着根简单的玉簪,怀里还抱着手炉,略显清瘦苍白,带着病气。不过身上没有难闻的药味,一时间也叫人分不清他到底病没病。就是……有人心里直犯嘀咕,今天是有谁惹着摄政王了吗,怎的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过了会,人都到齐了,众人朝景成帝行礼,唯独连慎微不动,慢慢品着手边的果酒,抬眸望向就坐在他对面的应璟决。他是太子,当得右侧首位,正好与他相对。估计是早有交代,厉宁封的位子在应璟决旁边。连慎微不打算和应璟决这崽子维持表面的师生和睦了,他想正儿八经地给应璟决施压,迫使他成长。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心中有气,没提剑杀过去已经是他忍耐极限。应璟决视他为登基的阻碍,那他们早晚得撕破脸,早晚都一样,不如他主动提前一点。小舅舅教训外甥,就算景成帝这个爹在这儿,又能说什么?景成帝:“众卿平身,无需在意朕,随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