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到了黄泉前。这条血河还是横亘在辽阔的海面之上,上面的一团黑气逐渐壮大,即使有时间锁链锁着,还是能不时听见渊的怨毒咒骂。此时一感应到时灯的靠近,它骤然暴涨:“你——!你还敢来这里!”看清时灯现在的模样之后,渊一顿,随即有些快活的哈哈大笑:“时灯啊时灯,你还有现在这幅模样呢?怎么,那个想拖着我死的疯子消失了,你也快活不成了是不是?”小灯的眼神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瞬间变得阴恻恻的。渊后背一凉。时灯睨了小灯一样,压了压他的脑袋瓜,淡淡道:“安分。”小灯低低哼了声。时灯解开自己封住的两条主经脉,异能顺着经脉传递到小腿和手腕,他额角有细微冷汗,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脚触地的时候,少年呼吸都轻了几分,显然是疼极了。时灯神色未变,甚至往前走了两步。小灯亦步亦趋,拽着他的衣角跟着他,生怕丢了。“迟于叔,麻烦了。”迟于点头。余下跟来的异能者有序散开。这是之前时灯给他的那张复杂图纸的极简版,只需要二十个异能者就可以起阵。但是限制也很大。时灯把小灯推开,交到傅叔手中,自己站在了阵法中央。原亭往阵中输出异能,沉声道:“时灯,一切小心为上!”时灯:“嗯,放心。”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而黄泉的两岸,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时灯第一次踩在黄泉两岸上。黄河是半真实半虚幻存在的,之前他只是利用,从未真正踏足。他环顾四周。这里和普通的河流两岸差别很大,干净到极点,除了生长的芦苇之外,不见半点杂草枝叶。影影幢幢的两界人或坐或立,安静编织着草帽,有几个因为时灯的到来而抬了下头。只不过他们没有脸,浑身裹在黑色的纱雾之下,因此也看不清他们有什么情绪。时灯扫了一眼,抿唇,抬脚欲踩进河流之中。一道无形的力量把他打了回来,祂说:[生者不入死河。]黄泉血河,死者可进,濒死之人机缘巧合可进,生者不可进。黄泉外的人也都听见了这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生怕时灯再也回不来。时灯抹了抹唇边溢出的血,平静道:“我偏要进。”祂说:[成为两界人,亦可进。]时灯:“如何成为两界人?”祂:[忘记执念,忘记所有,等在黄泉中过往的游魂,有人认出了你,你才可以想起来。]这实在不讲道理。但凡想要成为两界人的人,不论生者还是死者,无一不是有执念的人。可是一旦忘记,成为两界人又有什么意义。两界人皆无脸,被路过的游魂认出,又怎么可能。小灯在外面,轻轻抱住了傅叔的腿:“小傅叔,时灯会不会抛下我。”傅叔说:“不会的。”他苍老的眼睛望向黄泉两岸的芦苇,和他看大的孩子的身影,无声心疼。时灯果然放弃了成为两界人这个选项,“还有别的方式吗?”祂:[得到两界人主动赠与的芦苇草帽,可暂时进入黄泉。]支泽低声道:“古书上记载,两界人对他们编织的芦苇草帽异常执着,没有赠与的先例。这难度太高了。”时灯选择了这个方式。迟于摇头:“不止,黄泉内时间无序,我们看见的这些两界人有的已经消失在过去,有的来自不可捉摸的未来,还有些刚刚出现在黄泉中。”黄泉血河,时间无序,也可以换种说法,时间乱序。也就是说,和两界人沟通,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得到对方的回应,而且很大可能是拒绝的回应。他们看着时灯在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就开始一个个询问两界人。时间慢慢过去。时灯无数次弯腰询问,吃了一次次闭门羹。最后连最有耐心的傅叔都忍不住想劝时灯放弃。少年似乎累极,随意坐在岸边,听着风吹芦苇的沙沙声。祂:[放弃吗?]时灯嗓子干涩,“渴了,你这黄泉水能喝吗?”祂:[……]时灯笑笑,忍着疼,打算再起来时,一个织了大半的草帽递到了他面前。时灯一愣,抬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两界人:“给我的。”两界人无脸,点了点头。时灯:“你认识我?”两界人摇头。时灯才道自己傻了,两界人没有记忆的。看他犹豫,两界人把草帽戴在了他头上,就静默不动了,一直默默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