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起来踉跄几步,再睁开眼睛时,一只眼睛已经全然变成了诡异的红。一蓝一红的异瞳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目光扫过自己的朋友、伙伴。那不是他所熟悉的人,都是……披了他朋友壳子的怪物。理智和疯狂在脑海中交织,时灯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渐渐浮起绝望,黑夜中的雾气一般。岑乐尽量放缓声音安抚他:“时灯,你别怕,缓一缓好吗?我们在这里,没事的,没事的……”时灯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手指虚虚一点,狭长的红色裂纹一闪,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众目睽睽之下,在高级、特级异能者包围下,消失了。迟于呼吸微窒,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也曾这样眨眼消失过的时先生。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闪过一瞬,很快被别的声音打断。“他往那边走了,追啊!”追踪术追着时灯离开的方向,负责人带着异能者去追,可是看清时灯的去向之后,他心里嘀咕一声。那分明是酆城的方向……时灯不逃走,去酆城干什么?支泽几人落后几步,他思索之后,凑近低声问:“原亭,你还记得几年前在荒原那次,时灯哥哥的手机号吗?”原亭:“记得。”他稍微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过去,对面仍旧像上一次一样接通。青年的声音冷淡低沉:“喂?”原亭急忙道:“喂,您好,我是……”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了一下。时哥:“我知道。”原亭:“那您?”时哥走到卧室的窗边,指尖点在发凉的玻璃上。片刻后,他看着指尖周围的一圈白雾,淡淡道:“不用管。”原亭诧异,刚想在说什么,对面就挂断了电话。……时哥拿起放在桌上的镜子。镜子中,少年出现在酆城的东城门之前,城门紧锁着,他似乎在犹豫,可最终还是伸手一推。城门轻易就开了。吱呀一声。冷风灌进少年白色的大衣,衣角猎猎。他抬脚走进了这座城。时哥轻叹一声。“选择了进去,时灯,你走完这条路,还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青年低问。透过镜子,他问的是自己,也不是自己。……酆城的天边出现了数十条粗壮的锁链,将酆城团团围住,赶过来的异能者全数被拦住无法进去。而在酆城中的异能者,也被锁链搜了出来,尽数丢了出去。整个酆城,此刻就像是被锁链缠绕的囚笼。数百异能者隔着锁链往下看去,那名步入城中的少年,正和一名普通人一样往前走,走得很慢。或许是那片药起了点效果,时灯现在处于某种奇特的交界处,好像踩在混乱与清醒、真实与虚幻的边界线上。周围都被扭曲、抽离,在他眼中变得光怪陆离,恍若鬼蜮。为什么推开这座城门。为什么将其他人都丢了出去。他不知道……他好像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重置人生十二次,他都没有仔细问过自己的答案。现在这座城中,只有他、被污染者、还有一些正常人。时灯往前走,天上被拦下的异能者越来越多,而这座城静悄悄的,还多灭了几盏灯,似乎在恐惧他的到来。酆城很大,只有两个城门,正常人,从东城门走到西城门,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他孤零零自己走了两个小时,宛如一抹在鬼城飘荡的白色鬼魂。渐渐的,城中终于不少人结队出来看,大部分是一些轻度和中度污染者。都是没有被巡逻队发现的污染者。还有一些正常人。他们窃窃私语,说:‘这个人是渊光的首领,是个坏人。’‘啊,那他会不会伤害我们?’‘为什么说他是坏人,没听过他做过什么坏事。’‘傻啊,渊光能有什么好人,不过听说他在外面的时候,血兑了水,好像能解除污染……’‘真的假的。’‘是个坏东西,可他的血,是好的。’‘那我们喝他的血,是不是做了好事。’‘可是他杀了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喝到,好难受……’是啊。怎么才能喝到。血。不。他们只是在为除掉坏人尽一份力罢了。许许多多在暗处藏着的眼睛,正义的,贪婪的,犹豫的,冰冷的,算计的,恐惧的……都投向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年轻首领。终于,有人忍不住,扔了一块石头,砸在了少年的额角。石头的棱角沾了血,滚到一边,被人飞快抢走,无比珍惜的护着那点血,恨不得整块石头都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