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锁链,他看着康犬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疼了?”康犬沉默摇头。埃兰斯诺叹道:“副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我将你当成半个兄弟和朋友看。”所以,他才会听着康犬的话好好吃饭,由他管着,即使心中多有不满,也明白对方是为了他着想,压着性子,一一忍下。康犬浑身一颤,咬牙,闭眼:“……上将,我对不起您,您把这件事全算在我头上,我一人承担,与您没有关系……还请您看在我陪伴多年的份上,多多照顾我的家人……”军官犯罪,祸不及家人,只是传出去,日子难免会难过一些。埃兰斯诺:“你承担不起。”他亲自松开处刑椅的束缚,扯着锁链,砰的一声,康犬摔在冰冷的地面,艰难喘息。周遭血迹狂乱,地面上的血滩混乱片刻,就又平静下来,映着埃兰斯诺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也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人,私下里处置了,给你留些颜面。”精神力凝出金色的刀光,埃兰斯诺低头俯视狼狈匍匐在地的人。“我亲自送你一程。”(三更+四更)审讯室里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守在门口的两名亲兵目不斜视。不知过了多久,凯恩医生才脸色惨白的出来,叫人抬进去一个担架,几分钟后,那担架又抬了出来,被血浸染的白布下,明显盖了一个短了一截的人形。凯恩医生匆匆离去,看样子是去处理尸体。康犬副官……死了?门口的亲兵打了个寒颤,余光瞥见一抹银白发,立即低下头:“上将。”“嗯。”埃兰斯诺踏出审讯室,把手里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交给亲兵,“收好,送去联邦军事审判处。”联邦军事审判处,是专门处置犯错军官、奖赏有功之臣的地方,直属罗什皇帝管辖,统一定下量刑、奖赏标准。亲兵:“是,上将要报谁的名字?”埃兰斯诺静默一瞬,开口道:“康犬,属籍c9星区,军历1846年,毕业于帝都军校,后任职于第一军团尉官,两年后擢升,特聘为埃兰斯诺副官,一任六年,功勋累累……”他以为自己会不记得,可这个人一生的履历实在是简单至极,寥寥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康犬刚到他身边做副官的时候,他十八岁,南征北战,几乎天天泡在血水里。他除了不喜欢吃甜食之外,对其他食物有种莫名执念,一天三顿饭,无论怎么难啃,他都不挑剔,全都咽下去。胃病不断加重,最后几乎吃一次饭吐一次血,没人发现,或者有人发现了,也不敢去管。也对,或许管了就会被他砍掉脑袋,杀了全家——外面的传言他都知道。直到康犬作为他的副官,发现他有胃病后,就一手接过了他的衣食起居,明明是个武官,这些细致的活计刚开始的时候分明做不管,可从青涩到熟悉,那家伙也才用了一个月。他实在不是个好人,恶趣味的很,偶尔会吐两口血,吓吓这位不苟言笑的优秀军校毕业生,可惜后来不管用了。明明那么冷的一个人,却管他管出了非常婆妈的隐藏性格。埃兰斯诺心想,如今,恐怕康犬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口味、喜好。但是背叛啊……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背叛。“……运送军火途中,经过乱磁区,落入壁刺蚁潮涌,只余枯骨一二,断肢手足,封于铁箱之中……”埃兰斯诺闭上了眼。这是他给‘康犬副官’书写的结局。亲兵惊到跪下,捧着铁盒,只觉得这东西有千斤重,“这里面……”埃兰斯诺淡淡道:“康犬的手足断肢,有问题吗?”可是……可是刚才……亲兵视线下意识往刚才凯恩医生离开的方向看去。他分明记得,康犬副官是全须全尾的进到审讯室里,还有那被凯恩医生抬走的……难道真是尸体么?他心下惊骇。“什么该记得,什么该忘记,”埃兰斯诺低头,把手里的刑鞭放在被亲兵举着的铁盒上,缓声道,“你清楚。”“其他人,也清楚。”亲兵深深低头:“是!”等埃兰斯走远了许久,亲兵才发觉自己后背全都湿透了,腿软脚软的差点站不起来,分明也是上过战场的,却被吓成这个样子。亲兵不敢多留,擦去头上冷汗,决心把这件事全都咽到肚子里。——胃病有时候和情绪挂钩。埃兰斯诺想起凯恩曾经和他说过的这句话,他偶尔觉得,这话有时候还是挺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