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巡的话得到了一片沉默。
温天路和江鹤虎没法共情,相比其他人在性格上或多或少的缺陷,林巡对异能感知的纠结向来有些抽象。
演员使用自己的表演类异能演戏是天经地义的事,生活系也并不刻意区分异能和技能,歌舞,表演,绘画,雕刻等领域尤甚。
表演类的能力者磨炼演技就能同步锻炼异能,提高异能自然会精进演技,这是连战斗系生都懂的道理,稍微置换思考一下,他们也从不会把一个人的“战斗力”和“异能”分开谈论。
林巡分明清楚这点,却非要在这之上又分出个“痕迹”概念,强求对方达到一种“我知道你这是在拍戏,但你不能让我感觉出你在拍戏”的境界。
偏偏他自己的异能感知力又很怪物,许多高分影视作品在他这里都会得到个不明不白的“异能痕迹太重”的低星结论。也有人尝试另辟蹊径,要求所有参演人员不用异能,集体佩戴抑制器来演,就当做是一场负重训练,最终成品发给林巡后被林巡骂得狗血淋头:“你浪费我的时间就让我看这坨狗屎?”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其实让林家很多人松了口气,至少它证实了林巡的审美依旧正常,只是有些。。。。。。别人看不见的更高级别的追求。
林巡也早已放弃仔细解释自己难受的点,抛开痕迹不提,他很多时候眼光毒辣,切入点犀利,随口说的建议也往往行之有效,季渝见不到林巡如何在自己的主场活动,但偶尔,他能够从一些侧面察觉,林巡不像一个真的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他受到业内的许多追捧,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出身。
旁人默默听他发言是种常态,林巡自顾自地继续推进话题:“然后是第二次发动,看着像不像从打人的时候开始的?”
江鹤虎冷着脸说:“我不想听这个话题。”
“那你忍忍。”林巡无情地拉动进度条,停在江鹤虎转身和闻绛说话的场面上。
将场景局部放大,画面里的闻绛胳膊抵在椅背上,笑着说了句什么,像有一把金子揉碎了洒进对方的眼里,给墨色的眼瞳染上层浅浅的光,林巡停了两秒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我也原谅你''?”
江鹤虎的脸色更差了:“读得懂就别问。”
林巡了然,说出自己的推论:“那我觉得,他可能这时候就在用异能了,只是能力值开得很低。”
“这里的表现,其实已经有点像《塞里的金色湖畔》了吧?”
精准说出了只在青池剧场看过一次的,闻绛主演的剧目名称,林巡盯着屏幕,手搁在下巴上,语气认真:“闻绛平时的个性表露,和《金色湖畔》里的主角尤瑟性格差距很大,突然间行事作风大变,会提高别人出戏的风险。”
当然,这都属于“精益求精”的层面了,并非必须如此操作,毕竟谁不知道闻绛在台下是个冰山面瘫脸呢,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上台后的成功。
林巡补充说:“其实他直接扮演尤瑟,老江肯定也反应不过来,但很多时候,闻绛的异能可以理解为一次小型的剧场演出。”
“他当时对你笑,可能是真情流露,也可能是为了铺垫,就像是舞台剧的开幕,或者说序曲。”
要是当时自己在现场近距离看,是不是就能清楚是哪一种结果了呢?
林巡兀自沉默了几秒,又说:“戏剧是一个整体,通过前情铺垫来让人更好地享受高潮的展开,他提前流露出一些和《金色湖畔》的主角相仿的性格特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观众就更容易沉浸到后面的更高强度的表演里。”
“但我在这里感受到的异能发动的痕迹也很模糊,没法确定,要是我更了解。。。。。。”如果自己更了解闻绛,或许就能推测出他当时只是想逗江鹤虎,还是故意融入了一些,属于尤瑟的特质,林巡嘟囔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单纯的自言自语。
他又暗自思付了一会儿,终于在诡异的沉默氛围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外两个人还在盯着自己,顿时思路一断:“干嘛啊你们?”
“。。。。。。”
有闻绛参演的所有剧目都严禁拍摄和录像传播,只能现场观看,青池的学生可谓占尽地利,学校论坛一直有讨论帖子,戏剧社也会在校内张贴宣传海报,学生们准确记得闻绛演的所有剧目也正常——反正自己也记得,但林巡你一个外校生,是不是清楚的有点多了?
“无聊。”江鹤虎一脸无趣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非让我辛辛苦苦带视频过来,还以为要干嘛,结果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你这么好奇,干脆送闻绛一个检测环怎么样?”温天路体贴朝林巡提议,他想起闻绛的手环,又恍然大悟似地提醒:“其实你现在就能查能力值啊,他现在戴的抑制器和谢启的是同款呢。”
“哎呀,就说了你们不懂。”林巡没好气地反驳道,重点是闻绛有没有发动异能吗?重点是他没有感觉!
这群人根本体会不到异能痕迹随处可见——就像这间屋子里的“空气”一样,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说白了就是烦,特别的烦,尤其是看人演戏,就像有个牌子时刻在旁边举着,反复提醒“ta正在用异能哦”,是永远去不掉的挡脸无关弹幕,是前后左右全在大声嚷嚷的电影院,他们根本不懂这种折磨!
但是闻绛的演出是没有的,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s级表演类,理所当然般展示出比集团a级的影帝影后更高的天赋,那种痕迹过于浅淡,有时完全没有,有时若有似无,林巡既能完全忽视这点,享受到常人眼里的演出,也能被这轻微的,精巧的丝线勾住,如同被一片羽毛轻拂,他在窥探的尝试中得到别样的乐趣。
这种感受非常的奇妙,而且啊,闻绛和自己是同龄人,只要不出意外,在未来的人生里,他居然能覆盖自己的岁月般的,源源不断的带来这种全新的鲜活体验,找个词形容的话,对方可能就像一位给予艺术家灵感的缪斯——
——呃,好怪。林巡被自己的想法微妙地恶心到,停止了内心澎湃的情感活动。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要说多重要也谈不上,不认识闻绛前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挺开心的,别人不懂也无所谓。
林巡散漫思考着,又感到些总算把想说的抒发出来的畅意,他见江鹤虎要走,顺口说:“等会儿你把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啊。”
江鹤虎:。。。。。。
温天路:。。。。。。
“噗,哈哈!”温天路弯下腰,一下子笑得仰倒在沙发上。
江鹤虎的表情是露骨的嫌弃,真诚告诫:“林巡,我建议你多反思一下你现在看着像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