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提他!”虞深抬高音量,粗暴打断虞浅的话,“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以为施舍给我一个义工的工作就多么伟大了吗,要我永远在他面前像是受了多大恩惠一样,跟个孙子似的感恩戴德?”
虞浅的眼睛渐渐灰淡,目光怔怔无法聚焦,他像是被抽取力气,懒得在做挣扎,任由虞深扯着他的头皮,没有反应地看着虞深一开一合的嘴唇。
“阿浅,你知不知道在养老院这三个月才赚了多少钱。”虞深从脚边捡起一根烟,放在他们之间,“就这一根烟,你知不知道从豁牙手里买这么一根烟又要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豁牙告诉我,如果我能把老耗当初留下的这些东西卖出去,我又能获利多少?”
虞浅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掀起眼皮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阿浅,这活儿你不想干,我知道,哥也不逼你,但是你别拦着我。”虞深眨了眨眼,表情是隐隐约约的兴奋,“你相信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真不会打你们的主意,你借给哥一点钱,一点就够了,好不好?”
虞浅茫然地转过脸,看着哥哥离他很近,憨厚短圆的那张脸,嘴角抽动,忽然很想笑,笑完了,又觉得一无所知的颜航可怜得让人心疼。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虞浅吞了吞口水,才说出话,“颜航为了我选择原谅你,原谅你这个杀父仇人,结果到头来,你对他居然是这种想法。”
他荒诞地笑了笑:“人是不能管闲事,管闲事真的折寿,还没有好报。”
“无所谓了。”虞深眯起眼睛,“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连他妈饭都吃不饱了,谁还有心思跟你谈尊严,谈理想,谈幸福,别做梦太久了醒不过来。”
“大丽姐呢?”虞浅像是一片浮萍,软着身子靠在一侧,累,累到他只想闭上眼睛逃避,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身无分文从家里跑出来,到台东找她的姑娘,甘愿出卖身体,紧紧巴巴过了半辈子,没偷没抢过,没害过身边的人,她活得不算有尊严?”
虞浅抬起手,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湿。
“我呢,哥。”他叹了口气,难过得很纯粹,“你进去以后,我翻遍了家里,只找到一点钱,有多少呢,我记不清了,不会超过三百,真的哥,不会超过三百,我不是一样靠着三百活到现在,我打过的工不比你少,干得活不比你轻松,我只是忘了,懒得说了,不是没做过,我活得不算有尊严?”
虞深伸出手,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
“阿浅,你现在厉害了,是披萨店的老板了,还能出去给人做菜挣钱,你兜里有钱,所以你可以跟你哥大咧咧的谈尊严,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我谈不了这个,我只想知道明天还吃不吃得上下一顿饭,明白吗?”
虞浅闭上嘴,不再说话了,长发垂落在眼前,他微微扬起脖子,闭上眼睛开始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笑个不停,笑到停不下来。
不笑就得哭,那还是笑吧。
“哥。”虞浅缓慢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织灯,在宽敞明亮的新家住久了,他已经不习惯这么灰暗的灯光,总觉得雾蒙蒙一层灰,“其实你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的,如果你能再坚持一下,找到保安的工作先做着,我的披萨店下学期开始就可以收回成本,纯盈利,到时候我们每个月有很多钱,我可以在外面给你租一个楼房,有电梯有花园,能看海那种楼房。”
他收回视线,眼眸寡淡破碎。
虞浅被他捂着耳朵,微微挣扎却被镇压,抬眼看他,充满迷茫。
“我明白,我都明白。”虞深同样看着他身前的虞浅,叹了口气。
“可以。”颜航松开了手。
“你干什么?”虞浅着急勾住他的手腕,目光不定,“怎么了?”
“没干什么,放心。”颜航提起唇角,鉴于虞深在场,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不说再见了,明天我来找你。”
92脆皖锅
第二天颜航中午和下午饭点没来得及去找虞浅,因为老谭给他发消息,房子落户那些事还得去市里警察局办个手续,所以他基本一天都在忙活,只是匆匆给虞浅打了通电话交代情况,各自忙各自的。
原本想着晚上回来早,去披萨店找他,两人再一块儿散步回来,结果又收到田飞兰的消息,田飞兰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一条大脆皖,说是晚上片了打边炉,一定要颜航回来。
所以他只能转道提前回趟家,打算吃完饭再去找虞浅。
快到饭点,颜航给虞浅发了消息,虞浅没回复,想着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店里忙着,颜航也没在意。
打边炉确实算是一道大菜,尤其是脆皖难得,这种鱼一斤能卖到大几十,因为是在饲养池子里专门喂着春蚕豆长大的鱼,无刺,肉质又紧又实,吃起来脆爽弹牙,是台东人眼里不可多得的美食。
“没事,我就是有点”虞浅看着他小男友担心到拧成一团的浓眉,咽了原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累。”
颜航紧紧盯着他,目光慌乱。
“妈的。”虞浅抽了一口气,整个肩膀和腰都快疼得没知觉,“那孙子太能打了,体重是我的两倍,拎我跟拎个鸡崽子似的,我这辈子第一次打这么窝囊的架。”
“你先别动,好好躺着。”颜航两手握着他的手,“我一会儿背你去医院。”
“不急,没大事儿,就是摔着了,他还没能伤了我这张漂亮的脸。”虞浅笑了笑,努力向后看了眼,推推他的手,“你快点去看看小漂亮,我担心她吓坏了,你姐好像也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