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到哪呢?”张锦菱笑话她,把帘子放下来,然后吩咐车夫往环月楼去。“带你去见个人,要说应付婆母,去找那些古板的教书先生肯定不行。”郁桃一听要去环月楼,心里有了数,“山人自有妙计,还是你拿的稳当。”环月楼多是达官贵人爱到此处听曲儿,曲儿唱的俗了不行,太过轻浮不行,但没有情调更不行,因此这样的地方常常都有一帮一身学问,功名半成不就,喜好喝几口的秀才,写写词卖给楼里,或是背地里编着话本子卖。张锦菱和郁桃并不出面,而是让小厮去,跟正在喝酒的秀才说明来意,一半定金押下,两头签字按下手印,见书之后可做小改,再付余下。寻常人还没接过这样的生意,旁的不要,只要高门大户里应对各色的婆婆丈夫妯娌间,还需得是既不吃口头亏又得体万分的应答。寻常人是做不到,但他们不一样,这可是一帮上过科举场子的秀才,能在逼冗的地头连考几天几夜不喘气儿,若是应答那必是引经据典,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这两件事一着落,便只剩下去寻几名举止得体又识字懂礼仪的女先生。就是不约而同的,郁桃和张锦菱想起每年宫中外放的那些老嬷嬷和宫女。这一行人放出宫外多半年岁颇大,即使凭借宫中的出身嫁得好人家,诸多女子也是一身本事无处可使。郁桃顶着丫环装扮行事却很大胆,扶着张锦菱从马车下来,两人站在粘米糕铺子前,悠悠闲闲的吃起粘米糕。“我让哥哥留意着今年放出宫外来的人?”张锦菱心里犯怵,张头探脑留意着周围别出来什么熟人。郁桃拎着油纸包,突然想起蒲于瑞,有些纠结道:“我这边倒是有个更合适的,只是不怎么相熟。”“蒲公子?”郁桃点点头。张锦菱瞥她,“若是心里没个定数,还是不要落下话柄的好。”想来是如此,郁桃思忖倒不至于无所不用其极。粘米糕好吃,张锦菱嫌她一副丫鬟装扮,长得又娇娇艳艳的模样,远看就像高门大户里极不正经的丫鬟,便提出让郁桃在此处别走动,自己去买粘米糕。郁桃等了一阵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张锦菱和丫鬟站在铺子前,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像是一处门户半掩的茶苑。等她再回头,却见面前的街市突然驶入一架马车,偏偏停在这处空地上。郁桃心口蹬蹬蹬几跳,瞅见车跟前正提脚凳的钱妈妈。她‘唰’一下扭过身,背对着马车,往前走。张家的马车停的稍远,小厮蹲在石柱上打闲,谁也没料到这么一出。郁桃不敢回头,她几乎能预见若是母亲发现她穿着张家丫鬟的衣裳从府里偷跑出来,自己和张锦菱会落得什么下场。作者有话说:走下剧情。这么一座小茶苑,其实在平阳城随处可见,多是官宦人家的偏郊别院,留几个丫鬟婆子看守,一年到头不见主人家。但郁桃随手推开一扇半敞开的朱红漆门,迎面就撞上一行人。几个丫鬟婆子,立在中间一身深色绸袍的年轻人应当是主人家。短暂的慌乱中,郁桃先拿帕子捂住半张脸。苑中的婆子上前,上下打量她,见应是哪家府邸的丫鬟,说话还算客气,“姑娘打哪来呢?可是有什么要事?咱们这是私家别院,是不是找错了地儿?”郁桃没想着空院儿里这么多人,穿着这身衣裳,不敢抬头,又不知外头街市上是何景象,若是给母亲逮到了,不把腿给打断。进退两难里,她蹲下身子握住右边的腿,瓮声瓮气道:“妈妈好心,我是张家府上的丫鬟,外头人多不当心撇了脚,实在是走不动路,想着找个地儿落脚坐坐,等缓些时候再”郁桃说话间,那位身着神色绸袍的男子却突然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郁桃一眼认出来,眼皮跳了下,从嘴缝里挤出半个‘走’字,赶忙低下头。藏在帕子后头,郁桃几乎欲哭无泪,真是说人前落人后,轮到自己走了狗屎运。为什么偏偏蒲于瑞在这里?好在只是短短一瞥,蒲于瑞收回目光。郁桃松了口气,却听见他说:“让她在此处歇息吧。”风吹过帕子,郁桃鼻尖被搔的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汪汪的。婆子引她去亭子下的石凳坐,问道:“姑娘能走路吗?可要婆子给你叫个大夫来?”郁桃捏着嗓音回:“只是撇脚而已,坐坐便好了,不必劳烦妈妈。”“哟,你这嗓子怕是受凉了哟。”婆子回头看她,眼睛通红,像是还带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