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眼,有些挪不开眼睛,干脆抱膝坐在帘子下,一手撑着下巴,愣愣的瞅着男人的脸发呆。这种时候,天空星点弥漫月弯如钩,旷野晚风拂面,美色近前,人总少不了有点儿岁月静好,花前月下的虚无畅想。耳边的虫鸣声飞的无限远,郁桃的视线不知道飘到了何处,但她脑中已经模模糊糊构造出了将来两人府邸的摆设,又如何看郁苒面前在她俯首帖耳,如果是按照从前那个梦显灵,孩子生得早那名字又该如何取呢?想着想着,她又冷不丁回忆起上一次和郁岁游的相见,忍不住叹了口气。抬眼再看男人,只有微微平缓的呼吸声,掖在身上的薄衾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其实这一带白日如何热,晚上便有多凉。郁桃缓缓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捡起软垫上那一半衾被,小心翼翼的给他搭上,盖完还仔细的掖了下,免得一翻身又落下来。做完这些,她放下手。然而手搭回膝盖上,广袖遮挡住韩祎面容的那部分重新出现在视线里。风挨上烛火,光线摇曳刹那,郁桃眨了眨恍惚的眼睛,一下瞧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男人,正静静的看着她。郁桃像只小鹌鹑张着嘴,眼睛呆呆地看着韩祎,一时灌入脑中的想法却是。啊,不是吧。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想占他便宜吧。她瞧着韩祎一手揭开薄衾坐起身,眼睫快速的眨了十来下。难得碰到他刚睡醒时的模样,目光慵懒,衣襟翻乱,修长的脖颈有一条淡淡的、发丝压辄的红痕,从侧边一直蔓延到颈前的喉结,脸上的神情松懈了平日冷淡的线条。“诶欸?”一丝热意从脚心直往她头上蹿,郁桃打着结巴,“你怎么突然醒了。”问他怎么突然醒来,不如说他原本就未熟睡。从她鬼鬼祟祟钻进来的时候开始。韩祎尚不明白,自己闭着眼陪她做这一场戏,是为了什么。她那些小心思与小动作,惊慌磕绊的模样,所有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目光仍是留在这儿了。他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襟,将翻乱的襟口一点点捋直。郁桃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指节修长的手所吸引,指尖上下翻动在缎纹间,喉结微微耸动。她的心也一并被挠的发痒,视线腾在半空飘忽不定。直到领口被打理的纹丝不乱,郁桃才意犹未尽的收起目光,。她砸吧下嘴扭开头,余光间隙中,却突然瞟见韩祎居高临下的闲坐姿态,目光垂睨,唇边慢悠悠噙起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郁桃脸上那点薄红一瞬从耳尖涨到发丝,像只饱熟的薄皮柿子似的,一捏就破。她身子往后倾着,羽睫颤着,殷红的唇启开又合上,慌乱的像是山间里到农户门下偷果子而被逮住的松鼠。但很快,这只小松鼠耸了耸小巧的鼻头,昂起携着可疑红晕的细颈,用打着抖偏偏还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你笑什么?你以为我是在看你吗?我是在看你脖子上那条红印子!”他指尖勾了下颈项,不以为意。“你别不信啊。”郁桃越说越真,还半蹲起来,凑近了点儿,手指往那处虚指:“就是这里,从耳朵后边到下巴底下了,可长的一道。”她撑开食指与拇指丈量,举到他面前,“这么长,你要不要让七宿给你涂点儿药?看着好像是被发丝划伤了。”“发丝?”韩祎看着她,薄唇微微上挑,“那你看的还挺细?”郁桃举在他面前手指顿了顿,半响弱弱的放下来,小声嘀咕:“看下怎么了?反正不会少一块肉,不过就是脖子之上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的谁没见过呢?”要不是担心他着凉,刚才大可直接扭头就走。她说的小声,但因着离得太近,韩祎仍旧听了个大概。他瞧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渐淡。捉摸不透她的脑瓜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时不时便要冒出古怪的一句。他突然腾起一种想要知道,那些循规蹈矩之外的一切,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所有人面前。郁桃被男人盯着,就像是从前她挺熟悉的,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审视与打量。烛火从他的侧面倾照,阴影又暗又沉。于她而言,所有的神情归咎在一处,便是‘毛骨悚然’四个字。狗男人喜怒无常。郁桃摸了摸发凉的手腕,试图挽救自己的小命,“那什么其实”她被打断,韩祎黑眸凝着。“郁桃。”“啊?”她抬头,眼神茫然。“《利工注》别读了。”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语气沉沉,“姑娘家整日把看不看挂在嘴上,半点矜持也没有,想是小时候就没学好。”